223：流水落花 (4 / 5)
        顾衡反而挑了挑眉，温声说：“水流无尽，花落有时，这些都是人力无法更改的事情，譬如行远这次率军离京，我可以在京中为他默默祈祷，也可以在收到他的来信时欣喜万分，可是他在外面能做什么，会做什么，也就像这流水落花一样，我是无法左右的。倘若一个武将能够轻易被别人的想法左右，那他……又何必去做一个武将呢？好好地当他的靖国公府的世子，以后再做一个只听自家娘子话的温顺相公，岂不是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有他的追求抱负，我阻拦他，改变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些也是顾衡近来才渐渐想明白的事。

        正月那会儿，孟舟提起要领军驻守大宋与金国交接一带的边防，他不理解，也觉得委屈——我都为了你，违逆父母意愿，抛弃了本来安稳和乐的一生，甘愿与你做一对难以容于世俗的鸳鸯，你却要为了你的追求，丢下汴京的繁华锦绣，丢下我，去做一个不知归期的北境将士？

        然而世事倏忽转变，这两个多月来，汴京城里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他却也隐隐嗅到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意味。

        其实这些也早就是摆到明面上的事了，以往的康王刺杀案，陈桥驿爆炸，除夕之夜的林灵素与乌那钦被擒，桩桩件件，都是明证，只不过以往他亲手捂住了眼，不愿意看到罢了。

        慢慢地，因为看得多了，他也开始想得多了。

        男女之间，尚有要面对“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残酷现实的可能，他与孟舟，同为男子，一个要顶天立地，另一个，总不能扯他的后腿，畏首畏尾吧？

        殷十三娘作为一个女子，都能习得武艺，入四海归一阁，成为天地间自由往来的一个悠游侠客，自己又怎么能满腹怨怼，好似那等子尚未有什么见识的深闺普通妇人呢？

        想明白了，心境也就渐渐地开阔了。

        朗月光辉倾泻而下，将整一条汴河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岸边烟柳如织，良辰美景，不外如是，殷十三娘听着顾衡的话，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只见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少年郎侧脸轮廓秀雅柔和，从微微扬起的下颌再到脖颈，似乎拉出了一道流畅优美的线条，眉眼乌黑，嘴唇殷红，身上又穿了一件宽袖的文人大衫，有风吹来，恍惚间竟让她觉着飘然若仙，仿佛下一刻就能乘月而去。

        她怔愣片刻，只觉心跳都跟着快了一拍。

        恰在此时，顾衡微微偏头，望了她一眼，眸眼柔和，星光与月光都仿佛倾了一泓在他的眼中，流光熠熠，殷十三娘迎着这一双眸眼，没来由地口中发涩，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多美啊。”顾衡没注意到殷十三娘的异样，只是望着四周，忍不住轻声喟叹，“百姓安居，人民乐业，不用为生计发愁，见了良辰美景也能有心去赏玩一二，盛世和乐，大抵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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