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金门羽客 (1 / 2)
        皇帝早年即位时，也有过一段励精图治的时候，只是后来发现先帝，也就是他的叔叔在位时已经做得尽善尽美，他也并不需要再开疆拓土，只要守住祖宗的江山，安安稳稳地做完这辈子的皇帝就可以，这样的认知让他很是满足，渐渐地就在朝政上懈怠了下来。

        在做端王时，他爱练书法，也爱描画，做了皇帝后，这两样爱好也不曾放下，甚至因为朝政都由大臣们替他处理而有了更多的闲暇，也有了更多的特权。更有甚者，皇帝会为了看一眼江南的灵山秀水，而特意让人在大内的北苑造了一座名叫“艮岳行云”的行宫，既有山石，也有流水，仿的是江宁府的金陵气象，也是平江府的小巧精致。

        而与“艮岳行云”相距不远的，则是通真宫。

        自古以来的皇帝，远到秦皇汉武，近到当今天子，即使再不信“长生不老”这一说，也还是难免会寻一个精通道法的真人，从他的手中讨来几枚丹药，祈盼一回长生。

        通真宫里住着的，便是十年前入宫的一位真人，名叫林灵素，如今也只五十来岁的模样，须眉皆白，精神瞿烁，常年穿一身雪白的宽袖大袍，多年来除了皇帝相请，几乎未出过通真宫一步，据跟在他身边侍候的药童说，师父一直在潜心研究道法，已有小成。

        作为看着皇帝长大，见证着他从端王成为天子的心腹内侍，曹福对于这个林灵素的观感很是微妙，他虽然知道古往今来的不少皇帝都会有个长生不老的念头，但是自从林灵素入宫以来，皇帝的这一念头明显更加强烈了起来。

        对于皇帝而言，林灵素的话几乎就是金科玉律。

        他说，“要想得道，便不能多沾女色”，皇帝果真减了去后宫的次数，这十年来宫中再无皇子或帝姬降生，他又说，“服丹药前须静心凝神，斋戒三日，不许外事相扰”，皇帝也听，在他斋戒时，再重要的事情也不理会，哪怕是南方闹了洪灾，北方起了战乱，这些统统都可以推后。

        通真宫的大门与普通宫门不同，通体漆黑，两侧门扇上贴着几道描着朱砂的符纸，门上又挂一面鉴妖宝镜，曹福每每陪皇帝过来，总觉得那面所谓的“宝镜”吓人的成分居多，却也不由自主地会避开它。

        这次也是如此。

        皇帝从肩舆上下来，缓步走进大门敞开的通真宫，倒不怎么忌讳那面鉴妖宝镜，曹福却加快了步子，匆匆地走了过去。

        先前下了场雨，这里又遍种药草藤萝，还有一口池塘，水汽便积得更足了些，整个通真宫都有种潮潮的湿意，曹福从小黄门手中接过一直捧着的披风，给皇帝搭上，低声说：“官家还是注意些，晴天过来便是，雨水刚停，这里的潮气也太重了。”

        皇帝不以为意地摆一摆手，笑道：“来找道长，随心就好，哪还真的去挑什么日子？我今日想来，那便来了。”

        曹福刚要说话，就听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眼明心亮，大千世界，三千道藏，看得甚是通透。”果然是穿着雪白的宽袖大袍，踩着一双木屐的林灵素。

        他从一间宫室里缓步走过来，一旁扎着朝天髻，穿着黑白相间的道袍的药童手中正捧着一个红漆的匣子，跟在他的身后。

        皇帝看到那个红漆匣子，颇有些意外：“道长最近在炼丹吗？朕上次服了道长给的两枚丹药，感觉精神都好了许多。”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既有害人的，便有爱人的。陛下所服丹药都是鄙人亲自挑拣益寿延年的药材炼制而成的，自然是有好处的，”林灵素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微笑道，“陛下来得巧，今日正好有一炉炼制了四十九天的丹药出炉，陛下稍后可以一试。”

        说着，林灵素便与皇帝一同进了通真宫的茶室。

        茶室的陈设颇有魏晋遗风，只设矮几软垫，四周开的窗户几乎贴地，素色的布幔垂下来，有风卷着通真宫院落里的潮意扑进来，拂起布幔，被矮几软垫后的几面屏风一挡，这才让茶室里勉强保持了正常的室温，不至于一进来就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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