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九章(续1) (1 / 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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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第九章(续1) (1 / 2)
        桌子右边坐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农民,他喝干了杯子里剩下的咖啡,用袖口抹抹嘴角,说:“一定把以色列人全都赶出去,他们太坏了。我家原来种橄榄树,有二十几亩地,以色列人说,我家的橄榄树林威胁到了定居点的安全,然后,他们就把那二十几亩橄榄树全都铲掉了!二十几亩啊!”众人听了,都骂起来。农民紧绷着双唇,说:“铲树那天,我爸冲到推土机前面,死死抱住了一棵橄榄树,两天两夜没离开一步,枪顶在头上都没撒手那是唯一一棵没有被铲掉的树,是我爸用命保下来的。所以我恨他们,恨之入骨,橄榄树是我们的命,是我们的根,但他们把树全毁了。我有时真想拿起枪跟他们拼命,杀一个保本,杀三个赚两个。我拥护哈马斯,就是因为它反对同以色列和谈、要把他们全部赶走。不管它有没有能力做到,只要它坚持这样做,我就支持它。”穿西装的年轻人一挥拳头,说:“对,要彻底消灭以色列人!”

        公司主管轻轻摇了摇食指,说:“要彻底消灭以色列人?那我们和搞种族灭绝的纳粹还有什么区别?”穿西装的年轻人冷哼了一声。农民忿忿地说道:“咱们被欺负得太惨了,活得太窝囊了。嗨!与其在加沙当乞丐,还不如去索马里当海盗、到亚丁湾上劫油轮。”利亚德笑道:“老兄,别那么极端,得过且过吧,大家都这么熬着,会熬出头的。”公司主管旁边坐着一位瓷器店主,不知是累了还是病了,他满脸憔悴,沙哑地说:“对,熬着吧,哎——熬着吧。”利亚德身边是一个胖胖的大学生,他脸颊泛红,不停地眨着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穿西装的年轻人说:“海盗也不是好当的,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海上了,连尸骨都收不回来。换了我,宁可战死沙场。”中学教师摇了摇头,对年轻人说:“坚持武装斗争决没有前途,在这一点上,法塔赫要比哈马斯清醒得多。”

        穿西装的年轻人冷笑道:“你怎么不看看法塔赫控制的约旦河西岸的地图?以色列人的定居点和检查站已经像浓硫酸一样把那片土地腐蚀得支离破碎了!生活在那儿的巴勒斯坦人,就像一群驯服的奴隶!”农民说:“我没想那么多,也管不了。我不想上战场拼命,也不想去当什么海盗,我只想和老婆孩子平平安安地生活,把水果卖出去,把吃的用的买回来,唉”瓷器店主说:“朋友,我和你想的一样。我从来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也没什么宏大志向,只求能舒舒服服把小日子过好。可是,这年头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想挣够生活费都难。”农民对他说:“朋友,你毕竟见得多,路子广,你知不知道眼下做什么生意能挣钱?给我指点一下,我想做点儿小本钱的生意,哪怕每天多挣十美元都行。”瓷器店主说:“现在嘛,象应急灯、罐头、奶酪之类的生意还是很赚钱的,嗯,小型发电机的买卖也很好,如果有本事弄到钢筋、水泥,就能赚一大笔。”公司主管说:“发电机现在确实很好卖,只要有发电机,就能开工,就能招揽生意。你看这家咖啡店,就因为有电,生意多好。”

        咖啡店的老板端着几大盘手抓饭刚好经过这里,他听到公司主管的话,停下来笑着说:“没你想的这么好。燃料的价格长得厉害,从每加仑30谢克尔涨到了75,我每天光发电就要花600多谢克尔。你别看客人多,扣去本钱,我手心儿里剩不了几个。”说完,就端着盘子快步朝一桌客人走过去。大家小口啜着咖啡,忽然,从挂在大堂墙壁上的电视机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声音锐利得像两三枚钢针轮流在耳朵里扎,中学教师不禁皱了皱眉头,说:“真受不了。”公司主管哈哈一笑,说:“我听过更让人受不了的尖叫,就在我家里。”他笑眯眯地啜了一小口咖啡,说:“我女儿和一伙同学在我家里开了个生日派对。我女儿最喜欢看一部恐怖片,叫作叫作《月光光心慌慌》。我真搞不懂,现在这些女孩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她们戴上了电影里那个杀人狂的白色面具,在我家里相互打闹,发疯一样尖叫,你们是没听见那叫声,都快把房子震裂了,一条街以外都听得清楚,弄得我和她妈好几天都没脸见邻居。”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利亚德说:“现在的女孩子,欧美电影电视剧看得太多了,胆子大,无法无天。”公司主管说:“是啊,头上都快长角了。你有几个女儿?”利亚德说:“有两个,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还在家里,一直没上学。这个小的可真不好管,天天在外面跑,跟着那个叫乌姆的搞些乱七八糟的活动。”公司主管说:“喔!乌姆,我知道她,很能干、很有头脑,你女儿跟着她,应该没问题。不像我女儿,整天看美剧,还有我那个儿子,我只要看见他的头发,就知道贝克汉姆的新发型是什么样子了。”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大学生说:“说实话,我们这代人都向往欧美民主国家的生活,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那边生活,代价再大也愿意。”穿西装的年轻人撇撇嘴,说:“我们也在建设民主制度。”大学生摇头说:“那不一样。人家欧洲有漫长的民主历史,而我们亚洲的民主历史几乎等于零。他们的民主信仰有上千年的思辨和实践做支撑,而我们民主信仰是没有基础的,是模仿来的,就像把艾菲尔铁塔和自由女神像用蜡笔画在作业本上,即浅薄又易碎。”公司主管对大学生说:“你们也别把在欧美的生活想得太好,很多在那里生活的**根本就无法融入当地社会,一辈子只能生活在**的小圈子里。更糟的是,欧美国家有不少人都对**怀有偏见,在那边过日子并不容易。”中学教师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我有亲戚在那边,他跟我讲过不少那边的事情。”他喝了一口咖啡,又说:“不过,并非人人都对**不友好。嗯,我看过一篇文章,有个记者,他在巴黎街头随机采访非**人群对**的看法,其中有个叫弗朗索瓦的法国青年令我记忆犹新。他说:‘视为兄弟姊妹,得到兄弟姊妹;视为洪水猛兽,得到洪水猛兽。’你们看,说得有多好!”公司主管用食指尖磕了磕桌面,说:“**永远也不可能变成洪水猛兽。”

        这时,店老板走过来添咖啡,他对利亚德说:“兄弟,怎么样,咖啡不错吧,家传手艺呢。”利亚德点点头,说:“是很不错。”农民说:“老板,哪天你尝尝我妈的手艺,那才叫好呢。”店老板笑道:“有机会一定来尝,哟,又有客人来了。”就忙着招呼客人去了。瓷器店主羡慕地说:“他的生意太好了,我那个小店,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利亚德问:“生意很差?”瓷器店主苦笑道:“差得不能再差了。我都不知道能撑到哪一天。”

        穿西装的年轻人说:“你还算是好的,封锁已经让加沙大部分的工厂和商店都倒闭了,倾家荡产的多了去了。总之,没别的出路,只有武力才能解决问题。”公司主管皱着眉头对年轻人说:“武力解决不了问题。我问你,耶路撒冷归属问题、定居点问题、难民回归权问题、边界问题、水资源问题,还有对加沙的封锁,这一大堆问题,哪一个是我们能靠武力解决的?”穿西装的年轻人冷笑了一下,并不理睬。

        中学教师说:“依我看,在这几个大问题里面,定居点问题是我们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它对巴勒斯坦的潜在危害无法估量。我担心,这些定居点最终会把巴勒斯坦切割成碎片,到时候,巴勒斯坦就什么也不是了。”穿西装的年轻人咬着牙说:“已经切成碎片了!”中学教师说:“耶路撒冷问题更是难中之难。向以色列要回整个耶路撒冷根本不可能,单只要回东耶路撒冷也极其困难。”利亚德说:“是太难了,不过,再难也得想办法要回来。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就像**的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连体婴儿,耶路撒冷是双方共同的心脏,谁想独占,都不会被对方接受。”穿西装的年轻人一拍桌子,说:“夺走耶路撒冷就是挖掉我们的心脏!”中学教师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说:“现在两边的政治家都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让步,谁让步,谁的政治生命就彻底完蛋,而且他的肉体也可能被消灭,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耶路撒冷问题在现有的局面下,就是个死结,无论是法塔赫还是哈马斯,无论是谈判还是打仗,无论是大国强力干预还是国际社会集体施压,都解决不了。”

        农民说:“看来我们是永远也没有好日子过了。唉,命该如此吧,我也认了,谁让我生在加沙呢?”他问中学教师:“法塔赫和哈马斯,你支持哪一个?”中学教师好像受到了指责似的不高兴地说:“你听不出来?我当然支持法塔赫。”农民又问瓷器店主:“你呢?”瓷器店主说:“我不相信法塔赫,但是,我恨哈马斯!他们发射,最后吃亏送命的,却总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说完就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咖啡杯乱摇。接着,这个面容憔悴、语音沙哑的瘦削男子突然站起身,高举双臂朝咖啡厅里的人大喊:“我恨哈马斯!我恨哈马斯!消灭哈马斯!”喊完过后,他轻松地坐了下来,对桌边的人笑道:“我不怕他们!”全咖啡厅的人都望了过来,利亚德劝道:“老兄,别激动,小心给自己惹上麻烦。你有产业,又有家小,犯不着这样。”瓷器店主沉默片刻,沙哑地说:“喊出来了,心里挺痛快。该来的总会来,还能坏到哪儿去。”

        这时,电视换了个频道,里面在放巴勒斯坦民族舞蹈“丘贝依纳”。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在轻快风趣的乐曲声中,几个威武刚健的男子和几位灵巧秀美的姑娘来回穿梭,翩翩起舞。姑娘们彩蝶似的飘飞旋转,男子如骏马般驰骋跳跃,并发出铿锵有力的吆喝声。大家专注地看着屏幕,不时为这精彩的表演叫好。看完舞蹈,桌边的几个人连声赞叹,但他们忽然发现,穿西装的年轻人已是泪流满面。公司主管小心地对他说:“这舞跳得真是好看。来,朋友,别激动,喝点儿咖啡,温度刚好。”其他几个人也关切地望着他。

        年轻人擦干眼泪,看了众人一眼,说:“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感动。我爱我的民族,它太可爱了。我愿意献出我的生命来捍卫它,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年轻人的眼眶里又涌出了泪花,他说:“有一首诗,我非常欢喜,它是英国诗人威廉亨利写的,名字叫作《不可征服》。它是曼德拉最喜欢的诗,这首诗陪着他在狱中渡过了27年。我现在就想朗诵它。”公司主管说:“好啊,给为我们朗诵吧。”

        年轻人踩着椅子站到了桌子上。公司主管用力拍了拍手,高声说:“大伙儿静一静,他要为我们朗诵一首诗。”咖啡店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注视着这个年轻人。年轻人说:“诗名叫作《不可征服》。”他深吸一口气,用响亮的声音朗诵道:

        “透过覆盖我的黑夜,

        我看见层层无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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