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六回 东路军的进展
        东路晋军在七八日后抵达了延州。小心翼翼的晋军在城外逗留了两个时辰，直到多路哨探都表明城中确无伏兵之后，先锋陈洛才敢入城。没有官员出城迎接，没有百姓焚香开道，只有空旷街上啃食腐尸的老鼠和焦黑废墟上喳喳叫的雀鸟。整个城市到处是烟熏火燎的痕迹，空荡荡的市坊已化残垣断壁，各处官衙大宅都被洗劫空，甚至每间民宅都被翻了个底朝天。遍地满布的尸骨发出阵阵恶臭，连井水都是股腐烂的气味。晋兵们在城里呕发吐，实在呆不住，纷纷退出城外。“尔等这样娇贵，如何打得硬仗？”李嗣源本欲发火，但当他骑马经过半条街之后，立刻改变主意，“全军城外十里扎营！”他捏住鼻子，没想到自己久经沙场竟然不能适应这种环境。“差人往京城报功请赏，某等东路军已收复延州，正乘胜追击敌军。”对传令兵说完，他拍马急急出了城。

        五六万晋军扎下营寨，不像往日好日子有当地官员牛酒犒劳，只得自己砍柴埋锅做饭。士兵们看看荒凉的四周，连个活人也没有，煮着饭都觉得渗得慌。晋军留下两千人清理城池过后，匆匆离去。

        沿途村落也没有差别，和延州样，从村头走到村尾完全看不见个人。房屋窝棚早被烧毁，田地里只剩杂草，路边的遗体残缺不全，红眼的野狗时隐时现。不要说吃的，连井水都没法喝。几个晋兵喝光了水袋，急着去打井水，刺鼻的气味立马提醒他们水里还有头泡的青绿发胀的大猪。他们决定再去浅浅的沟渠试试运气，里面半漂浮的惨白碎尸更是让人肠胃痉挛难以忘记。

        “李将军，随军粮食尚且够用，但水源难寻，目前各队都已断水。敢问如何是好？”陈洛对李嗣源问到。李嗣源颇感意外：“某亦知此路附近河流匮乏，可各处池塘水井怎能无水？”“士卒都探查过了，已经全被人为抛尸污染。”“什么！”李嗣源勃然大怒，马鞭掷地，“胡狗安敢如此！”陈洛见状，连忙低头不语。

        “向导官！”李嗣源把抓过地图，仔细端详。片刻后，他指图道：“此处缺水，但靖边县周围河流不少，鞑子必定不能尽数投毒。距此不过二百里，急行两日便可到达。”众将都点头附和。他挥手下令：“全军听令！变长蛇行军阵，骑兵先导，各部依次往靖边前进，限两日内抵达，迟误者斩！”“遵命！”之前复杂的队形解散了，晋军变普通纵队匆匆赶路。每个人的水袋皮囊几乎都空了，重重的担心迫使他们尽可能快的赶路。李嗣源自己驱马和先锋陈洛部齐催军前进，中军后军也都队形凌乱，不复初来时的雄壮了。

        两天的急行军对士兵和军马来说本不是多大的事情，但人马干渴，到达靖边周围时已是嘴唇干裂，满面尘土。这里的村县被破坏的同样的彻底，陈洛的先锋军好不容易遇到几个百姓，却早已面黄肌瘦，以挖野菜摘野果为食。经他询问，百姓说：“王师来得晚了，本地人不是被鞑子杀了玩乐，就是被赶去为奴，我等是逃进夹沟深谷才留得性命。如今也没有饭食可以供奉。”“我们官军不是来抢粮的，只是问水源之事。”陈洛好言劝慰，百姓说：“鞑子杀人割耳，焚烧粮食，抛尸河流。你们官军当初只管自己躲在延州城里安生，哪管我们外面死活？今天又何必再来？”陈洛不便发火，只是多陪不是，还把小米和肉干送给百姓。

        个时辰后，在百姓的指引下，晋兵总算找到了干净的小河。大军蜂拥而至，几乎把河床填满，人马牛驴都在河里喝了个畅快，也不顾什么体面了。

        李嗣源喝下大碗清水，对众将说：“鞑子用清野之法，想让某等无饮食补给，不战自乱。不想天意在此，某等定不该绝。这两日大家行军辛苦，就在此扎营好好休息，也要多派兵将巡逻上下游，谨防敌人破坏偷袭。”

        “有鞑子！”众人突然听到哨兵高喊。赶紧持刀枪摆开阵型。只见几骑铁勒游骑远远的偷窥晋军。稍后便流窜不见了。李嗣源表示：“此地已有敌人踪影，各军严加防范，不可疏忽。只要我军守住水源，鞑子便只能无所为。”安排停当，晋军边安营扎寨，设置鹿角拒马，边收集柴火，埋锅造饭。士兵们负重赶路已是辛苦，费力设好营寨终于围坐着等开饭。很少人说话，毕竟大家渴的久了才刚喝上水，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早早被安排到巡哨的士兵更是脸不情愿。“呜呜~呜呜~”铁勒人的号角声响起，“起来！快整队！”军官们焦急的呐喊。士兵们慌乱的拿起武器集合。匆忙中，有营火被打翻，火星差点烧起来。各队急急忙忙赶出营门外，摆开了阵型。李嗣源扔了刚烧好的肉，上马赶来，左右顾盼却不见敌人踪影。他问副将：“刚才分明听到铁勒军号，探子何在？为何不提前示警？”副将答：“扎营时已经派出哨骑延河巡视，并未有人回报啊。”“无能！”李嗣源回身道：“陈将军，速引本部骑兵查明来源，遇敌不可鲁莽，速回本阵告知。”“得令。“陈洛引军而去。

        李嗣源和众军回到营寨，安排防守停当，方又接着吃饭，只见刚才饭食都已洒落，只得命庖人重做。陈洛领着骑兵巡寨两圈，没能发现铁勒人，只是河流周围山坡不少，隐匿军队不是问题。他不敢怠慢，领兵爬上山坡，只见远远有铁勒三角旗在对岸移动。陈洛连忙再上高地，那旗帜又找不见了。“见鬼了这是。“他有些发火，干脆叫骑兵们四下搜寻。他自己则在高地上远望，视野之内黄土遍布全无人烟，除了晋军的营寨崔烟袅袅。他仔细看了许久，佩服李嗣源安营布阵有方。各营稍有距离，又能相连，每个营帐都能相互照应，却不过于密集。望塔和围栏设置有序，各门口都有鹿角重围，防备骑兵突袭。

        过了个时辰，骑兵们都已归来，回报说只看见几骑铁勒人，逃窜得十分迅速，追赶不上。虽然心怀狐疑，陈洛还是回营禀报。李嗣源坐在军帐里，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对陈洛说：“铁勒扫清乡里已有月余，观其意当不欲在此久居。我军困难，彼军若来亦难，周围未见敌大军迹象也属正常。“”那我等该如何是好呢？“陈洛问。李嗣源起身道：”速速派人往后方平阳催促粮草，我军现无法就地征粮，幸而事前准备充分，士兵衣食不缺。今番需要保证粮道不断，才可稳步进军。“

        二人话没说完，“呜呜~呜~“外面铁勒人的号角又在另个方向响起。晋兵们连忙开始集合，众将也往帐外探望，准备召集自己的下属。李嗣源并未立即起身，他侧耳细听片刻，脸上泛起笑容：”呵呵呵，铁勒留疑兵在此，也是用心良苦。“李嗣源看着陈洛说：”陈将军听令，“”是！“”汝本部三千骑兵立刻占领西面高地，并设置望楼营地，监视四周，以为犄角之势。其余将军各领兵轮换巡视于大营之外，二个时辰班，不当值者立刻睡下。不得自相惊扰！“众将虽然领命，但个个心中不安。有河北军将领问到：“我等素知李将军勇略，但倘若鞑子真的偷袭而来，恐怕抵挡不及啊。”“汝可知我军鼓乐队共有几人？”李嗣源问。“这……未曾细数，在下并未掌管乐队。”“但凡大军进攻，鼓舞士气，壮威声势，鼓乐号角定然声音厚重。今远处号角声稀疏轻薄，岂能是齐整乐队所为？不过二三人耳！”众将如梦方醒，李嗣源又道：“某久居边陲，于铁勒多有交手。彼性情狡黠，善用诈谋。其阔淤可汗素有大志，今见彼不贪城地之得失，恐另有图谋啊。”众将皆点头称是。于是诸军轮次巡哨，夜竟无事。

        东路晋军在靖边代驻扎休整，招揽流离百姓，亦派军保护粮道。过了几日，后续运粮队安然到达，虽然县城残破，但士气人心渐渐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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