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〇章 大军官的女儿
  前些年，要是有人问家昌：“有哥好还是有姐好？”他想都不会多想：“当然是有哥好，哥哥可以保护你不受同龄孩的欺负，尽管有时在家你也受他点儿气，可那是多么不同的两件事啊！”现在，要是还有人问家昌：“有哥好还是有姐好？”家昌会毫不犹豫地：“当然是有姐好，姐姐不但在生活饮食关心你，更重要的是在心理上的呵护和抚慰！”

  这是家昌这半年多来的真实想法。

  童晖有姐姐童璐，不管他在外面怎样淘气，姐姐都是耐心地劝慰他，从不向父亲告密。要是弟弟不心衣服被什么锐器刮出个三角口，她立刻找来针线缝上，不会马上就让母亲发现。钟俊的姐姐钟萍，聪颖端丽、知书达理，见到弟弟任性刁蛮，总是对他好言相劝，从不呵斥。楚卿的姐姐楚红，更是对他照顾周到，平时父母中午不在家吃饭，假期的午饭都是由楚红打理，保证热热乎乎不吃冷饭，楚卿不管在哪个角落玩耍，只要听到姐姐熟悉的叫声，就会飞也似地跑回屋去。冯育伟不但有姐姐，还有三个姐姐，对他都是呵护珍视、疼爱有加，冯育伟不敢和母亲的事情和姐姐一准成，他兜里那些花不完的零花钱，大多数是姐姐给的。

  家昌班的教室离校务处很近，课间休息时同学们都爱在走廊里走动散步，松弛一下疲倦的身体和紧张的大脑神经。这些日校务处办公室屋门正对的走廊上，不知是谁停了一台崭新的自行车，男生们下课时都会围上前去观看欣赏，这是和孟元奇家那辆一样款式的二六坤车，只是孟家的是“凤凰”牌，而这辆是“永久牌”。自行车如同摆在展厅里一样醒目，款式新颖、美观大方，就像公主一样傲立睥睨。自行车的车把上立起一面亮晶晶的反光镜，两道斜梁上包着金丝绒的护套，那亮晶晶的电镀后座如钻石水晶般铮明瓦亮、熠熠生辉；天蓝色的烤漆似蓝宝石一样珠光宝气、璀璨夺目。就连车前醒目的“永久”商标都被系上了一块红绸，使坤车显得既高贵又高雅。

  “谁能配上骑这辆车？千万别是大屁股处长的，那就真糟蹋这辆车了！”校务处处长长得身高体胖，从后面看屁股比磨盘还大，家昌暗自思忖着。

  这时从校务处办公室里走出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她梳着两根齐腰长辫，身穿褪色人字纹旧军装，脚上穿着系带的女式黑皮鞋，这种朴素穿戴在全国学人民**的火红年代最为时髦。家昌想：她年龄不超过二十岁，不可能穿的是自己的军装，只能是母亲的旧军装给她改成，她的家庭一定是个军官家庭，那她就是“大军官的女儿”了。

  只见她腰肢款款，步履轻盈地来到自行车旁，冲着围在车旁的学生们莞尔一笑，同学们自觉给她让出一条路来，她就像从展台上推出新买的自行车一样从容淡定，挺胸抬头下楼而去。家昌望着女教师的背影，两条齐腰大辫随着黑皮鞋的“嘎嘎”响声而有节奏地摆动，朴素褪色的旧军装与华丽贵重的“永久”坤车相互辉映，刚才那摄人心魄的莞尔一笑，简直就是一幅无法让人忘记的现代《丽人行》。

  “大军官的女儿”的身材属巧玲珑、精致适称类型，脸型椭圆平淡，颧骨下颌并不突出。她浅黛秀目，翘鼻红唇，笑如桃花，透出温柔纯情的情性气度。从那以后，家昌每到下课时都要来看这辆天蓝色的坤车，这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要是看到车停在老地方，他就从门缝往校务处办公室的屋里看，看看“大军官的女儿”在不在屋；如果坤车没有停在那里，他就会站在走廊的窗户向外张望，看“大军官的女儿”是不是出外办事没有回来；有时在走廊也能遇到她走出办公室，或者从别的办公室回来，家昌都会多看她一眼，生怕她的形象在自己的记忆中淡化。

  段广坤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大军官的女儿”名字叫薛慧玉，毕业于沈阳师范专科学校，父亲是**工程兵的副司令，母亲是军区工程兵政治部的科长，家住在军区工程兵大院。

  家昌想：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姐姐多好，她是那么美丽温顺、善解人意，当她的弟弟有多么幸福。对！干脆就把“大军官的女儿”当成自己梦中的“姐姐”，在睡梦中享受“姐姐”柔情似水般的呵护和抚慰。晚上躺在床上临睡前，家昌就会想起“大军官的女儿”，那种从容淡定，平静如水，优越自信，宽弘气度，都在初次见到时的莞尔一笑中。

  家昌有时拿“大军官的女儿”和《林海雪原》中的“白鸽”相比，是比“体灵比鸟鸟亦笨”的轻巧身材，还是比“歌声赛琴琴声哑”的清脆嗓音？是比“颜似露润月季花”的娇娘美貌，还是比“雪乡我心”……。都不是，“白鸽”是虚幻模糊的，而“大军官的女儿”是现实清晰的；“白鸽”是怎么想怎么美，而“大军官的女儿”却是怎么美怎么想；“大军官的女儿”的莞尔一笑、她娉婷的背影，陪过家昌多少甜蜜的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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