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从泡子沿到老道沟
        这天，俞盛意外收到叔叔俞文涛寄来的家信和二十元钱，希望他假期到穆棱林区来住些日，一来串串门，二来也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俞盛一见来信喜出望外，他早就有回到东宁、穆棱看看的想法，他把叔叔寄来的钱留给俞苓十元，背上背包开始了探亲之旅。

        俞盛先乘火车到了牡丹江，又是逛商店、看电影，又是在牡丹湖中划船遐想，尽情放松心情，让思想自由飞翔。在牡丹江盘桓一天，住了一宿后，俞盛乘汽车来到东宁县泡沿村。

        泡沿村是俞母的娘家所在地，俞盛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虽还谈不上衣锦还乡，但名牌大学毕业生的金字招牌足以使村震动不已。未曾谋面的大舅、老舅、老姨夫和表弟表妹，各家都来认亲，亲戚们嘘寒问暖，热情感人。俞盛住在大舅家，每天就像书的一样，把这些年家里发生的事给众位亲戚们听，大家听后都为俞母家运多艰而感怀触绪。

        “你妈少时那样贤淑才情，谁承望落得这么个苦命下场！”

        “命是苦了些，可还是苦尽甘来，生养出盛全这么才俊，以后就是享不完的福了！”

        俞盛挨家串门吃饭，唠嗑聊天，表弟表妹围绕膝边，尽享天伦之乐。他时常听母亲讲起三岔口的滩头鱼，他抽出一天时间和表弟表妹去了一次绥芬河河口渔村，虽这时不是滩头鱼产卵的季节，他也没打着大鱼，毕竟是踏进了故乡的河流。

        五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俞盛走那天早上大舅家送馒头，老舅家包饺，俞盛连吃带拿一大兜。俞盛给大舅留下六斤粮票，大舅妈啥也不要，只收下三斤，但他还是悄悄把那三斤粮票放在大舅家的炕席底下。临行前叮咛表妹别忘了告诉爹娘，在那个年代有钱也未必买到粮食，没有什么比粮票更珍贵的了。俞盛坐上汽车，在田园和幽谷中颠簸，在高山峻岭上盘旋，望着公路两旁美丽的风景，一路向穆棱而来。

        穆棱县地处老爷岭山脉，盛产名贵木材、矿物煤炭，当穆棱河源出到八面通谷地后，落差较大，水系遍布，成了一条大河。俞盛沿着穆棱河清澈的河水，观赏河边高耸的怪石砬，穿过樟松林、柞桦木林，只身步行五个时，行程六十里，来到了藏匿于深山老林中的老道沟林业分场。

        老道沟周围森林密布，人迹罕至，是个天灾人祸找不上门的地方，二叔俞文涛一家安闲地住在这里。俞文涛年过五十，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坎坷，使他的面相比实际年龄要老，他是光复第二年离开亮河的，那时俞母已随俞芳把家搬到苇河。俞文涛从上过洋学堂，又有文化，先在珠河、海林县政府做事，后来辗转到了牡丹江安下家，五七年反“右”前是《牡丹江日报》的副总编辑，运动中被打成“右派”，下放到穆棱老道沟林业分场劳动。二婶宫玉梅一直操持家务，并没有出去工作，虽然天天在“木刻楞”里锅台转，可依旧模样秀丽，韵致不减。俞文涛夫妻有三男两女五个孩，老大英武、老二喜武早已在外地参加工作、结婚生；老三云霞在牡丹江市上中专，老四月霞在穆棱县上技校；只有十岁的儿学武在身边。

        在全国到处都闹饥荒的日里，老道沟是真正的“世外桃源”：院里放着刚割下来的麦，墙边堆着各种蔬菜，地上跑着芦花鸡，河里凫着白鸭，桌上放筐鸡蛋、鸭蛋。这么偏僻的深山沟来了亲戚，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二叔、二婶把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他吃。俞盛到这里第一顿饭就是烙白面饼、大米粥，煎鸡蛋，他顾不得礼貌斯文，只是闷头往嘴里呛，想一口把桌上的饭菜全吃掉。二婶笑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俞盛狼吞虎咽，直到撑得再也吃不进去才下桌。

        学武的名叫“狗”，是个机灵懂事的孩，整天不离俞盛的左右，有时和他扛起猎枪出去打猎，有时带着渔具到河边鱼，每天回来都不空手，有野兔、野鸡、河鱼、虾蟹。俞盛口里唱着“北大仓黄昏多么美丽，到处开遍金玫瑰……”多么抒情，多么浪漫，真是神仙般的日。晚上回到家里，二婶做好苞米馇水饭，茄、豆角、土豆、南炖在一起，一炖就是一大锅，肚撑得鼓鼓的。

        俞盛闲时也和“狗”出去摘些野果，晒点干菜，准备带回家给姐姐妹妹们吃。没事时他坐在穆棱河边，望着缓缓北去的河水，嘴里嚼着酸甜的臭李，回忆五年的大学生活……

        俞盛无忧无虑在二叔家住了十天，恰好有邻人的牛车要出山，他也要回学校了。二婶指着家里的粮食蔬菜、山菜野果：“拿吧！能拿多少拿多少。”

        二叔帮俞盛收拾行装，：“那只山鸡不吃就好了，你可以给俞苓姐妹带回去，让她们也开开荤。”

        二叔、二婶帮着俞盛把足有八十斤的背包布袋放到牛车上，“狗”哭天抹泪还要俞盛再留住几天，这一家人叫俞盛着实感动不已。俞盛上了牛车，恋恋不舍离开老道沟，一直到穆棱县城才换上去哈尔滨的火车。

        俞盛回到家里，忙把二姐俞苓，妹妹俞莲、俞芬找回家大饱口福，他还把一路见闻给**听，特别到在老道沟住的十天，二婶天天做饭不重样，他最多一次吃了七碗饭、足有一斤多的米。**听到烙油饼、包饺、大米饭、红烧肉、鸡炖蘑菇，都好像在听俞盛讲《天方夜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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