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能走进死胡同1
        数次电话联系之后，赤城人终于出现了，元书记的世界立刻亮堂了许多，他脸上的笑容也明媚了许多。又过了几天，乡政府的背后再一次响起了隆隆的机器声，农民工、各种技师、各种机械，都在无所顾忌，无所保留地发挥着自己的专能，挖蓄水池，搭建厂房等等。

        整个工地上尘土飞扬，热火朝天。

        这是青泉村里的第一块工业的基地，元书记只要有闲暇，肯定光顾。

        这不，他一放下筷子又出来了。

        乡政府的家属房背后，除了青皮山，还有错落有致的庄稼地。最近的四五年间，只有今年算得上的雨水丰润，所以，农作物的长势喜人，沉静的田里泛着旺盛的生机。高大的青皮山，碧绿的禾苗，深绿的杨树枝叶，蔚蓝的天空，相映成原始的古朴。元渊欣赏着这一切，说句实在话，他也老人般地依恋着古朴，心里默念着遗憾——明年，这份古朴就不复存在了，因为这片土地已经被指定成三元集团公司奶牛场的生产基地。

        家属房往南距离乡政府的后墙有六百多米，所以，这排家属房看上去像一个孤岛，“孤岛”上一共有四户人家，夫妻都在村子里上班，一天到晚家门上的大铁锁高挂。不像村子里，任何时候都热闹，总是生机盎然的。哪怕是打着哈欠即将睡觉的晚上，或者刚刚睡醒、眼角带着眼屎的早晨，只要有机会，无论男女老少，还是家畜家禽都要上街凑趣。而这个“孤岛”却静得深沉，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片静穆，没有人影，也没有声音，当然也从来没有外边的人来打扰，就连小偷也未曾光顾过。据说，有一年春节，老韩主席陪着夫人崔姐回娘家，走时太急，连家门都忘了上锁，过了四五天返回时才发现，白铁皮门儿还半开着，家里的东西竟然秋毫无损。此后，韩主席逢人就告，他住的是块儿宝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村里的老人们说，小偷当然不敢去造次，谁敢在青皮山的山神奶奶眼皮底下为非作歹？

        人，就这样，被现代社会的快节奏生活追赶着，有时却很留恋古朴宁静。但是，身处古朴时，却要极尽全力挣扎地奔赴现代文明，想方设法制造经济腾飞。

        赤城商人穿着一身工作制服，戴着红色安全帽，穿梭于机械和工人之间，看见元渊书记向他走来，便驻足了。说来也奇怪，这两个大男人竟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情缘，他们几次“会晤”，总有说不完的话。

        元书记倾听着赤城商人对宏远矿业有限公司萤石选矿厂远景的描绘。这位拥资几千万的大老总为人谦和，低调。元渊佩服他的远见卓识和创业精神，更喜欢听他讲在这个穷乡僻壤里铸造伟业。

        “叮铃铃……”

        元渊的手机响起，赤城人停了对他的设想的描述。

        元书记打开手机看见是家里的电话，女人还记着仇？还要找他的麻烦？

        “爸爸，我妈住院了……”是儿子在报告坏消息。

        “啊？你妈妈怎么了？要紧吗？”元渊着实地吃了一惊，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今天早上，我妈还没起床，姥姥就来了，叫来一辆车把妈妈送进了医院。中午，我去了趟医院，听医生说，没多大事，输几天液就好了。”

        元渊松了一口气，懊恼起了自己昨夜口吐秽言，他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跟女人一般见识，可是当时嘴上没放个把门的，那跟随了他多年的口头禅自个溜出来了，未曾想到，信口雌黄的后果是妻子的发病。

        赤城商人被一个工人招呼走了。元书记对着沉默了的手机怅然若失，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儿子说妻子的身体无什么大碍，自己失落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按理说他应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可惜，不是，好像从来都不是；自己应该是自己女人的守护神，好像也未曾做过。追忆着，思忖着，他猛然间悟出，不是失去，是他从来也没有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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