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喜忧分明 5 (1 / 2)
        站在乡政府的大门口，可以看见好几块菜地，元渊只要有闲暇，必进菜地。

        停着的大菜车，罩粉头巾的年轻女人，露着臂膀的黑脸汉子，分外吸引人眼球，可以算做这片风景里的亮点。这个季节，菜农们白天夜里几乎都守在地里，悉心照料着他们的“眼睛珠子”。浇水，打药，越到出畦子越得加强“护理”。因为起虫子了，缺水干叶了，收菜的侉子们会把脸绷得紧紧的，低着眼睑大声喊“这个，拿走，俺们不要”。他们嘴巴不停地说话，菜农们不理会，因为根本听不懂，这句话却人人一听就懂。

        当菜农听见这句话，他们的脸比被打下的白菜都难看夫妻互相埋怨一通，然后想办法把菜处理掉，实在没人要的就得扔掉。可是每颗白菜里凝聚种菜人多少心血和汗水，投进多少牙缝里挤出来的毛票，只有种菜人最清楚。据说，菜地该打农药了，马婶翻遍自己所有的衣兜凑了三十元，还不够，她便翻起了王小的衣兜，找出了十块钱，买了两瓶农药。过了几天，王小准备买瓶酒，死活找不见他藏在棉袄兜里的十块钱，于是，找他妈问罪。马婶不敢承认自己拿了他的钱，怕傻儿子浑闹。没有烟酒安慰，王小开始罢工，一整天盖着被子睡觉，谁劝骂谁。直到老杨富来了，问明原因，从兜里掏出十元钱还给他，王小对着钱嘻嘻地笑了半天，才起身穿衣服。所以，元渊在菜地里蹲点，不管装多少钱，总被菜农们借走，最后兜里一分不剩。

        好在农民习惯了田间耕作，菜成以后，吃在地里，睡在地里。黑绿黑绿的手指捏着大白馒头，几下就能吃个肚儿圆，然后，嘴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半瓶带着胶皮味儿的温突突的水下肚。干活累了，找个大格楞底躺下，伸伸胳膊，蹬蹬腿儿，暖烘烘的太阳照着，不用两分钟就进入了梦乡。到了晚上，搭个窝棚，男人们留下，女人们回家，喂喂猪，饮饮羊，打打孩子，吩咐吩咐家里留守的老人。

        一辆又一辆的大汽车装满了白菜，晃晃悠悠地开走，绿汪汪的菜地渐渐变灰了。早菜，中菜，已经全部出畦，晚菜开张了。在地里转悠的元渊，偶尔也搭把手。

        每逢周六，孩子们从学校直接下菜地，七手八脚，一边和父母一起砍白菜，装白菜，一边和父母攀谈，“我装十袋子，你们给我多少钱？”有的干脆躺倒不干，“再给我买三根火腿肠和一个面包，我就起来！”菜地里响起了女人们的骂孩儿声。孩子们知道，再不争取机会，卖菜完毕，他们又只能眼巴巴地盯着这些精美的食物了。“那我也跟你妈要钱了，我还给你家装了十袋子白菜！”元渊逗起了这些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孩子。小孩立刻不要钱了，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大个子，然后再看看母亲瘪瘪的衣兜，乖乖地起身干活了。

        手机的信息铃声响起，这是元渊从白菜上苗后特意订阅的天气预报信息，以前他没有习惯关注天气情况，可是现在他也成了中央电视台和河北电视台天气预报的忠实观众，“局部地区有冰雹”手机短信最后的几个字直刺他的神经。

        他抬头看天，湛蓝的天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缀上了朵朵簇簇的棉花团儿。

        元渊赶紧回到乡政府通知各个包村干部，要所有乡干部协同菜农做好预防工作，他自己率领小郭和小牛直奔薛家村。

        此时天空的云越积越多，太阳一会儿地钻入云层里，一会儿又钻出来，天色忽明忽暗。

        小牛和小郭被指配到晚菜种植最多的人家，而元渊径直来到王小的地里。

        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卷儿的王小正在田埂上“观敌瞭阵”，看见了元渊，便笑嘻嘻地迎上来，元渊顾不得跟他闲扯，只丢给他一个选择“马上要下冰雹！用苫布盖上，白菜就打不烂了。卖了白菜的钱攒起来就能给他娶媳妇儿！想娶媳妇儿就找苫布去，不想娶媳妇儿你就呆着！”

        王小一边格格地笑着，一边颠儿颠儿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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