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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2 / 2)
        石郁南回到家后,依然在气李俊文的愚昧,拐子上前轻声问:“那俊文家咱们还去收拾吗?”“不去了,”石郁南想了会儿,说,“明天再说吧,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会儿。”拐子走后,石郁南又感觉李俊文两口子挺可怜的,家里穷得叮当响,还把白面给了人,家里只剩杂粮了,婶子吃不了粗粮,前段时间才给了他们一些白面。石郁南叹了口气,拿上缸里剩的那点白面去李俊文家了。

        李俊文拿着从半仙那要来的两张符激动地对老婆说:“老婆子,我从神仙那要了两张符,贴上后,小鬼就不敢来缠你了,你的病也就好了。”说罢就从碗里抹了点剩下的面糊,将两张符贴在了墙上。石郁南提着面粉进屋后,看见李俊文正在贴符,将袋子扔在炕上,说:“这是上回我留的白面,俊文叔,这可是我给婶子的,你不要又拿给半仙了,听见没。”李俊文笑嘻嘻的把袋子递给石郁南,说:“郁南,这白面你拿回去,半仙没要我的粮食,免费帮我做法,并给了两张符,你看。”石郁南并未理会,坐在了炕沿上,李俊文把袋子塞进石郁南手里,说:“郁南我知道你为啥生气,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信,可如今我老婆现在这样,没人愿意管,没人愿意知道我们老两口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半仙愿意听我说说话,诉诉苦,还愿意帮我们,我找他也不管有没有用,求个心安吧。”石郁南想来这么多年自己帮了他家不少,却从未用心听他说过话,他们这些被遗弃的人精神世界是十分空虚的,他们渴望有人能主动走进他们的精神世界与他们交流,而这也正是半仙这种江湖骗子能够盛行的原因。

        待情绪缓和了些,石郁南说:“今年过年咱们三家一起过吧,我把拐子叫上,到时我去买点肉,咱们包饺子吃。”李俊文看着石郁南,点头答到:“哦,好。”郁南又是送白面,又是请自己吃饺子,对自己这么好,这个情该咋还。石郁南接着说:“这马上过年了,家里好好收拾一下吧,过两天我去乡里找人写几幅对联贴上。”李俊文说:“好,等会儿我把家里衣服被子该晒的晒晒,地也扫一下。”石郁南收拾起炕上杂乱堆积的衣物被褥,说:“别等会儿了,我这回来就是帮你收拾屋子的。”李俊文怕那床沾了屎尿的被子被石郁南看见,便拒绝了他的帮忙,说:“不用了,郁南啊,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石郁南也不再强求,转身便走。李俊文看着杂乱的炕,想着过年了,那被子也该晒晒了,过年得有个过年的样子嘛,在炕上铺了床被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妻子抱至一边,盖好被子,把被子抱到外面围墙上晒晒。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了,石郁南谋划着过年要置办哪些东西,盘算着:“吃的,家里有白面有玉米,大年三十吃顿饺子,在吃碗面,里面得有肉,所以肉得多买点,再买点油盐回来炒几个菜,拐子和俊文一家也好久没吃到过油盐了,另外再买点糖果什么的?也行,家里还有几个枣,也可以摆个盘。”起身从箱子最深处翻出一个包了好几层布包,数好钱,将布包小心包好,放进箱子里,穿好衣服带上帽子上乡里备年货了。

        来到乡上,石郁南先是到挑了两斤肥一斤肥瘦相间的羊肉,三根胡萝卜,一斤糖果还有一斤瓜子。见有人在卖鱼,石郁南也凑上去看热闹,石河子地处沙漠边缘,所以这的人不要说吃鱼,连见都没见过,人们看见盆里活蹦乱跳的鱼,一个个看新鲜的挤在旁边,相互间议论着,却鲜少有人要买,毕竟绝大部分人都没吃过,也不知道怎么吃,只有少数去过外地的人很自信的一边同卖鱼的人说着话,一边跟旁边人介绍这是什么鱼,然后骄傲的买鱼走了,剩下人依然挤在旁边看。

        石郁南在石华生那吃过几回鱼,头回叫鱼刺卡住了,拿馒头噎下去的,后面听石华生讲过后就没怎么卡过了,想来买条鱼回去吃也不错,让拐子和俊文吃回鱼,不过他只吃过,却没做过。便挤到最前面,探头问:“哎,同志,我要买条鱼。”卖鱼的见终于有个买鱼的了,忙起身笑嘻嘻的问:“叔,您看看这可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鱼啊,可好吃了,您看看要哪条?”石郁南指了条一斤左右的鱼,鱼贩将那条鱼捞出,正准备用草绳穿好,“等一下。”石郁南想了想,村里人也都没吃过鱼,干脆买条大一点的回去,炖上一大锅,每家送一碗,也让他们尝尝,毕竟种树还是要拉他们入伙的,说:“同志,那条我不要了,我要这条大的。”鱼贩笑嘻嘻的帮他换了条鱼,穿好草绳过了称递给石郁南,说:“叔,四斤一两,您给5毛就行,这过年买鱼好啊,年年有余,买条大鱼回去过年才有滋味啊。”石郁南并未接鱼,笑了笑,说:“那个同志,我只吃过鱼,不会做,你跟我说说呗。”一句话引得众人大笑,有人打趣说:“不会做还跑来买鱼。”那鱼贩也耐住性子,不紧不慢地说:“叔,这鱼做起来就很简单的,你先把这鱼身上的鱼鳞用刀刮了,再把鱼从肚子上切开,把肠子和内脏掏出来不要了,叔,这些东西不能吃,但鱼鳔得留着,那可是个好东西,然后再把鱼切块,备点葱啊姜啊什么的也可以放点白菜萝卜什么的,有什么青菜都可以放,然后再起锅烧油把鱼放下去煎,等两边都煎黄了就可以放水了,再把葱姜什么的放进去,盖盖煮就行,最后放点盐,叔,我说了这么多您记住了吧。”石郁南有点蒙,对鱼贩说:“你说太快,我没记住太多,哎呀,同志,你帮我把鱼鳞啊内脏啊什么的切了,剩下的我回去自己煮行不?”鱼贩一听,挺了挺身子,看着石郁南,说:“我只卖鱼,别的我不管,这鱼要就买,不要就走,让我帮你切,你老耍我呢。”石郁南倒也不急,不紧不慢地说:“哎,同志,你咋这么说话呢,我好心买你鱼,怎么耍你了,你说你来了一上午了买了几条鱼,我们石河子人都没吃过鱼,这鱼是个新鲜物,这要是不会吃让鱼刺卡喉咙了咋整。”旁人一听,有些惊恐,拉了拉石郁南,问:“这鱼刺是啥啊,咋会卡喉咙呢,那卡住了会咋样啊。”石郁南假装严肃的说:“哟,那可不得了,你想啊,喉咙是吃饭说话用的,鱼刺就是鱼的肋骨,那看不到的,只能摸得到,很尖的,能扎破手的,你想这东西卡喉咙里,可难受了,吃不了饭,说不了话。”旁人听了大惊,各个摸着喉咙面露恐惧之色,纷纷议论着:“啊,这么危险啊。”“这鱼可吃不得,这要卡住了,可咋整。”“是啊,那要不小心把喉咙划破了,那不得满嘴是血啊。”鱼贩一听急了,赶忙解释说:“不会的,鱼刺很长的,吃的出来的,我吃鱼从没被卡过,你别听他瞎说,如果被卡了,你那馒头噎用醋泡会儿就好了,不会出血的,叔,你说句话啊。”石郁南揣了揣手说:“你看你吃多了当然不怕了,我们这些人都没吃过的,你既然要在这里卖鱼,你得要教会我们怎么吃鱼啊,不然谁敢买啊,是不是啊?”鱼贩叹了口气,说:“行,叔,还是您老练,这鱼我给您弄干净了,再送您块姜,行不?”石郁南笑了笑,说:“这才是做生意嘛。”付了钱接过鱼贩包好的鱼走了。

        到家后,石郁南把东西放在炕上,鱼和肉用碗装好放在锅里,盖上盖。找来之前买的的对联,铺开在炕上,那卖对联的担心石郁南不认字,不知道怎么贴,便将三副对联分开装,并告诉他,上面这张贴门左边,下面那张贴右边,短的那张贴中间门梁上。

        石郁南拿碗装了些玉米粉熬了些面糊,拿了面糊和春联,先去了拐子家,经过这些天的收拾,拐子的房子终于像个家了,窗户也糊上尼龙布,门上的泥也清干净了,家里地上每天都洒水扫,原先脏乱不堪的炕也重新归置的整整齐齐,拐子见到郁南也笑的更自然了。

        三家搭伙过年,说白了自己只搭了张嘴,拐子也不好意思白吃人石郁南的饺子白面,毕竟他和自己也不是亲戚,人家是可怜自己,所以年夜饭,拐子总想自己也出点什么,可自己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爹娘临走的时候除了这房子,什么也没留下,这些年净让人帮忙了,所以拐子总想送点什么给郁南,或者为他做点什么,正想着,石郁南拿着面糊和春联进来了。拐子见石郁南手里的红纸,赶忙起身,说:“郁南。”“前两天买了三副春联,给你家拿了一副来。”绯红鲜艳的红纸贴在自家破烂不堪的门框上,多多少少有些浪费,拐子推辞说:“不用了吧,这都多少年没贴过了。”石郁南径直走进了屋里,说:“啧,过年,春联都不贴,哪会有过年的样子啊,来,你帮我拉着纸,我来刷面糊。”石郁南将两张春联分开铺在炕上,拐子拖鞋上炕,帮着石郁南刷面糊时缓缓拉动春联,不时用手指将面糊抹匀,然后小心翼翼的托着春联和石郁南一齐贴在门上,又如同在抚摸孩子一般,把春联抚平,又用手指沾了口水抹在没刷到面糊的边角,沾在墙上。

        拐子背着手站在门前看着墙上的春联,内心非常骄傲,小心的抚摸着这极为鲜艳的红色,把被风吹开的一角小心贴回墙上。此刻,他特别希望有谁路过,夸上两句,再挺直腰杆跟人寒暄几句。可李家村本来就没多少人,再显眼的红色也没几个人看见。

        吃过午饭,拐子早早便来到了石郁南家,见石郁南正在生火,拐子问:“郁南,还没吃饭啊?”石郁南见拐子满面红光,笑的非常灿烂,腰也不像原来那样佝偻的了,便起身说:“哟,这看着够精神的啊,吃饭没?”拐子笑的更灿烂了,说:“郁南,你就别笑话我了,哈哈,吃过饭了已经。”石郁南说:“那是这,俊文还没过来,你先把面和一下,多和点,待会煮面包饺子要用。”“好嘞,你瞧我的。”说罢,拐子就将外套脱了,正准备放炕上时,看见桌子上的羊肉,上前仔细瞧了瞧,又用手来回拨动,看了好一会儿,说:“郁南,你这羊肉买的好啊,一块精的一块肥的,真的,这饺子馅就得用精肉,带一点肥的都不行,这煮羊肉汤啊就得带肥,滋味更足。”石郁南笑着说:“所以我才分开来买的。”忽然间,拐子的目光被那条鱼给吸引住了,把鱼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用手指在鱼骨和鱼肉上摸了摸,然后舔了舔手指,疑惑的问:“哎,郁南,这是个什么,我咋从没见过啊。”石郁南往锅里加了勺水,盖上盖,说:“哦,这个是鱼,上回我再华生那吃过,挺好吃的,今天赶集正好看见有人卖,就买了条。”拐子好奇地问:“哦,那这鱼也包饺子吃吗?”石郁南回答说:“呃,不,炖着吃,就是放油煎一下,再放水煮,煮完之后,他那个肉就特别好吃,汤也特别香。”拐子说:“哦,那今晚又是包饺子,又是羊肉面,再来这么大一条鱼,吃的完嘛?”石郁南说:“这么大一条鱼,能炖上一大锅汤,给其他人也送一碗,让大家都尝尝。”拐子笑嘻嘻的把鱼放回了桌子上,挽起袖子,擦干净案板,拿来面粉和水,开始和面。

        不一会儿,李俊文背着他老伴过来了,石郁南赶忙帮着李俊文把他老伴放在炕上,又抱来一床被子给她靠着,接着又拿了些早上买的糖果放在桌子上,其实她已经吃不了这些东西了,只是拿了两个握着。石郁南从碗柜上拿了些纸钱和香,又拿了几个糖果,来到了李淑华墓前。

        把糖果和枣放在李淑华墓前,烧了纸钱,点上香,将外套整理了一下,在墓前好好展示了一番,说:“瞧着没,这是儿媳妇给我买的新衣服,南畔铺买的,这可是从西安进来的,咱们乡没得买的,你看看这布料,这缝线,这棉花,多厚啊,穿身上可暖和了,你看这还有花呢,多好看啊。”石郁南点了一锅烟,坐在墓前,抽了口烟,说:“今天过年,我把拐子和俊文两口子叫到咱家来一起过年,晚上吃羊肉馅的饺子,羊肉面,还买了条大鱼,晚上炖汤喝。开春我就准备种树了,儿子很不支持我,但我已经想好了,不管有没有人支持我,这树我是一定要种的,要想不让沙漠埋了李家村,就只能靠种树,我也不知道我能种多少树,但我知道种一亩树,就会少一亩沙漠,我相信你肯定会支持我的。”石郁南敲了敲烟锅,重新点上一锅,抽了口,接着说:“今天俊文把婶子背来的时候,我看了看,婶子身体越来越差了,我估计活不到开春了,唉,说来婶子也是个遭罪的人,吃了一辈子苦,一天福都没享过,年轻时候逃荒到的陕西,后来被咱爸带回来给俊文叔做了媳妇,我第一次见她时都已经饿的皮包骨了,后来俊文和他儿子被公社拉去劳改,还被罚了粮,等父子两被人背回来的时候,饿的人都是晕的,婶子为了给他们爷俩弄口吃的,大清早,柱着根棍子,走到靖南县的村子里去要饭,要了一整天才要了三个人家吃剩的高粱馍,用在河边洗干净的手帕包好,再柱根棍子走回来,回来后又是用热水泡开来全给爷俩吃了,后来儿子跑了,她着急就病倒了,唉,苦命的人啊。”石郁南抽着烟,看着远方的村子,一锅烟抽完,石郁南站起身来,拍了拍灰,说:“不早了,我回去了,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包饺子呢,走了。”拿着烟杆,背着手回去了。

        三人正谈论着桌子上的那条鱼,石郁南看了下面团,说:“拐子,把馅端上来,洗把手,咱们包饺子。”拐子和李俊文洗过手,把馅端到桌子上后,拖鞋上炕了,石郁南擀饺子皮,拐子和俊文两人包,俊文老伴则高兴的靠在墙上看着这喜庆的一幕。石郁南数了数,除了自己这三家,另外还有四家人,再算上半仙,得分六碗,每碗还得有两块肉。石郁南便将鱼肉切小块,再按照鱼贩讲的那样,两面煎黄后放水煮,在放姜和白菜,盖上盖炖。拿出枣子和糖果,坐在炕沿上一起聊着天。

        聊了好一会儿,石郁南见蒸汽冒出来了,便起身来到灶边,揭开盖子,随着一团白雾的腾起,鱼汤的鲜香味瞬间就弥漫整间屋子,拐子和俊文闻着味立马下炕凑到石郁南身边,贪婪地呼吸着这鲜香的蒸汽,石郁南用铲子铲了小块尝了尝,拐子伸长了脖子问:“怎么样?郁南,啥滋味啊?”石郁南把咂嘴,说:“真鲜活,还差点火候,再煮会儿,放点盐就好了。”拌了下,又盖上了盖,石郁南又往灶里加了根柴,看了不断冒出的蒸汽,李俊文,焦急的看了眼石郁南,说:“郁南,你看这都煮开这么久了,熟了吧应该,你看下。”石郁南起身揭开锅盖,用铲子铲了一小块尝了,说:“嗯,可以了,再放点盐就可以了,拐子,俊文,帮我拿六个大碗来。”“好嘞。”俊文应声从碗橱里拿了六个碗放在灶台上,石郁南放过盐,每个碗里放两块鱼,再舀上一碗白菜和汤,叮嘱拐子说:“拐子,等会儿你把饺子煮了,我和俊文把菜送到其他人家去,俊文,咱俩一人端两碗,给其他人家送去,你去福田和福民家,我去玉山和青山家,回来后你再给半仙送一碗,记得把碗带回来啊。”“哎,好嘞。”李俊文手沾了点水,小心翼翼地端了两碗出去了,石郁南也端了两碗出去了。

        等最后半仙家那碗也送出去后,天已经黑了,石郁南点上煤油灯,把灯挑亮,四人围坐在桌子边吃着饺子,俊文媳妇身体不好,俊文只好先帮他把饺子夹碎,再让她慢慢吃,拐子夹了个饺子,囫囵吞下,说:“这吃饺子得蘸着醋吃,那叫一个香啊。”紧接着又吞了几个,不一会儿就见底了,俊文吃的也快,石郁南把碗里的饺子分给二人,说:“我中午吃太多了,吃不下了,待会儿吃点面吧,你们吃着,我去煮面。”石郁南切了些羊肉,待水水烧开后下锅煮,然后又把面放进去,煮好后分碗装好,把那碗鱼汤分倒在碗里,端上桌,说:“来吃面了。”石郁南又舀了些酒,给三人倒上,俊文和拐子平时不怎么喝酒,一口酒下去有点辣,赶忙吃口面缓缓,拐子吃了口鱼,问:“哎,郁南,我听说南畔铺很大啊,还有火车呢,那火车很长的吗。”石郁南说:“嗯,太长了,那都是运煤的,一辆火车能有拐子家到我那枣林那么长。”拐子惊讶地问:“能有那么长,那它咋拐弯啊。”石郁南笑了笑,说:“你以为那火车跟你这板车一样走马路啊,人家那是专门修了路走的,人那是铺上石头,在放两条铁轨,火车就在那上面跑的,那火车一开起来,地都会跟着动。”李俊文问道:“哎,那南畔铺有多大啊。”石郁南想了想,说:“从咱们村一直到王家庄,这一路过去都是楼。”拐子问:“那么多楼,那得住多少人啊?”石郁南说:“那可多了去了,就镇里那条大马路全是汽车,而且到了晚上路边还有电灯,照的跟白天一样,马路两边全是高楼,什么招待所啊饭店啊供销社啊全是,就我儿媳妇工作的那招待所,有七层高,一到晚上那墙上红红绿绿的发着光呢,上回华生带我去那供销社里买衣服,好家伙,那供销社里边比咱村都大,还有好几层呢,屋里那灯开的跟太阳似的好大好亮,我一进去的时候都有些晃眼,而且里面卖什么的都有,衣服啊、鞋子啊、糖啊、玩具啊、水果啊、桌子啊、被子啊什么的,太多了,我都看花眼了。就华生住的那栋楼下边那条街,路边上全是卖吃的,什么面条啊、羊肉汤啊、肉夹馍啊、羊肉串啊什么的,还有牛奶,每天早上我孙子跟儿媳妇就是在那吃完早餐再去上班上学的。”拐子和李俊文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在他们的世界观里,最繁华的莫过于赶集时的石河子,琳琅满目的供销社,零星分布的几家饭馆,以及被附近赶来卖菜村民占满的土街,这已经是他们心中最热闹的地方了,以至于他们认为西安也不过是比石河子大几倍的地方,而现在,石郁南为他们描述的这个乡镇,其繁华远超他们的思维能力所能想象,于是,他们心中的大都市转而成了南畔铺,他们极尽想象,用他们世界观里所有关于大、繁华的词汇去堆砌这个他们从未见过却又真实存在的地方,他们也幻想着有一天他们也会去到这样一个地方,像一个当地人一样,欣赏这这座城市的美景,过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

        吃完面后,石郁南把碗收了放进锅里,把桌子擦了擦,拿来糖果和枣,一人倒了碗茶,石郁南倒茶的声音将昏昏欲睡的李俊文惊醒,见石郁南在忙碌,赶忙下炕,说:“哦,郁南,忙了这么久了,你也累了,你坐炕上休息会儿,这碗我来洗。”拐子见状,也忙下炕说:“郁南,你坐下歇会儿,这些我们来干,吃了那么多,起来活动活动。”石郁南想了想,就坐在炕上看着他们干,等他们忙完了,坐回了炕上,石郁南拿来烟丝放桌上,说:“来,抽烟。”拐子摇了摇头说:“我没带烟锅。”石郁南又从箱里拿出包鞋的纸递给拐子,说:“那你抽点卷烟吧。”拐子和李俊文拿来纸,撕开后,放烟丝卷上,在煤油灯上点着,石郁南抽了口烟,说:“有个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拐子俊文叔,你俩身体都不太好,再加上咱们这么个地和天气,你俩各自种地也挺累的,我是这么想的,从明年开春起,咱们三家的地合伙种,种出来的粮食咱们三家分。”吃了人家这么丰盛的一顿饭,怎么还敢去占人便宜,李俊文赶忙摆摆手,说:“啊,郁南,这不合适,我俩这条件,你跟我们合种,还平分粮食,你吃亏了,再说我那地没你家地好啊,不行。”拐子倒也无所谓,因为他没有理由拒绝,只是李俊文反对了,也附和说:“是啊,郁南,不行的。”石郁南笑了笑说:“我说,咱们都这把岁数了,还能活几年啊,还在乎这个,再说了我一个从河南逃荒过来的,当初你们都没嫌弃我,是吧,我这样说是有原因的,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开春我准备在沙漠里种树的吗,开春咱们把地翻了,种子种了,之后浇水和扶苗就要靠你们了,我就要去种树了,所以地里就要交给你们了。”李俊文吸了口烟,问:“郁南,你真要去种树啊,这沙漠里边没水没肥的,这树种下去了,咋活啊。”石郁南沉思了会儿,说:“我那片枣林和咱村的防护林能活下来,那我后面种的树也能活下来。”李俊文沉默了会儿,说:“那郁南,你能自己吃亏来帮扶我,那没说的,我同意,你放心种树,地里我肯定给侍弄好,闲来我也跟你一起去种树,这鸟沙漠我也受够了。”拐子也表态说:“郁南,你能这么对我,没说的,我也和俊文一样。”石郁南激动的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也去这鸟沙漠里闹他一闹。”俊文老伴被这满屋的烟呛的咳嗽了起来,三人赶忙把烟灭了,石郁南说:“婶子,咋样啊,没呛着吧,俊文叔,要不你先带婶子回去睡了吧,这时候也不早了。”“呃,咳咳,没事,郁南啊,咳,多谢你的饺子和面了。”俊文媳妇锤了锤胸口说。石郁南帮着李俊文背上他老伴,拐子从灶里拿了两根柴当火把,说:“郁南,你也早点歇着吧,我去送俊文回家。”石郁南帮忙掖了掖衣服说:“那行,那路上慢点啊,夜里风大,衣服盖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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