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
        以宰相为首的文臣认为这是一个汉化草原上胡人的好机会，只要将博大精深的大唐文化传播进草原，那些鄙夷的胡人一定会感恩戴德，大力传播。假以时日，待汉文化在草原上得到人心后，再鼓励汉人进入草原生活居住并与胡人结婚，一代代诞下汉族血脉的孩子，那草原也差不多算是纳入大唐的版图了。

        武将的反对声也不低，尤其是镇守草原边境的几位。他们联名奏上的折子上只有一句话，夷胡杀戮侵略之心根深蒂固，与之于大唐文化技术，无异于与虎添翼！

        两波人各持己见，在朝堂上争吵不休。连一向宽厚的圣上都不厌其烦，索性龙袍一甩，把这事压到秋末大收后的百官会朝时再做表决。

        于是，使团也就留下来等大唐的最终决断。他们也提出想和五皇子住在一起，保证其的安全同时也准备教一些接任可汗之位的知识。大唐准了，并拨了一座山清水秀的宅邸供他们居住。而这所宅邸，恰恰位于剑宗的往南十里的鸡鸣山山脚。

        而这年，那个孩子，也就是风雪落，雪落是掌门给他取得字，寓在那个雪天捡到其之意，已经十八岁了，除去修为已入化境，一身剑术更是出神入化。并且在十六岁那年，在还是玄境的风雪落跨境击败了一名为祸当地的化境中阶的大盗后，剑宗天才之名也正式传遍了方圆百里。在那之后的两年，也有不少江湖上的青年俊杰上门讨教，但基本上也少有撑过几招的。同时也有不少成名前辈来一探究竟，其中绝大多数都惊叹于其之惊才绝艳，更有不少想收其为徒，传其衣钵。但无奈风雪落对剑宗忠心耿耿，根本不愿离去，也只好作罢。不过，也有其中几位在江湖上无门无派的前辈惜风雪落之才而自愿留在了剑宗，成了挂名长老，教导风雪落的闲暇之余也会在宗门内传授武艺，点拨点拨剑宗弟子。这也使剑宗名气大涨，新入门的弟子数量年年攀升，隐隐有一流门派的气象。

        秋末大收，百官朝会。这是大唐历年的传统。每年秋末，各个地方的主要官员都要带着整年的卷宗进京，到户部述职，同时也会表决一年下来沉积的疑难杂事。而这天启十五年的大会，注定会是载入史册的一场，因为一次伟大的和平很有可能会在此缔结。

        正当大会如火如荼的筹备的时候，距离洛阳千里之外的鸡鸣山脚下，六皇子也有点在屋里坐不住了，连续几天在连廊上踱来踱去，虽然不出意外大唐朝廷会同意草原方面的要求，但也有风声说因为武将们的集体反对，圣皇还是犹豫不决。

        六皇子也不是没有劝说过使团，让他们放弃第二个要求，但都被回绝。使团中那个最耀武扬威，鄙视汉人的格桑将军还阴阳怪气地说一些认为他没有老可汗雄韬伟略的话，甚至认为他心向着汉人。六皇子看要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是老可汗留下的唯一男性血脉，格桑恐怕早就拍屁股走人了。倒是使团中的文官对六皇子百般维护，他们认为六皇子既然继承了可汗的血脉便自然会有相应的能力，只不过需要多加锻炼罢了。

        六皇子坐在连廊的躺椅上，心不在焉的看着一本关于礼仪的书。突然听见大门传来的吵闹声，只见几个士兵背着一个明显装着人的布袋往格桑的卧室里抬，格桑附**笑着跟在后面。六皇子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本能地就上去要阻止格桑的暴行。但此时格桑正在兴头上，又看六皇子亲近汉人不满很久了，一手肘就把六皇子打昏了过去。

        等到六皇子从床上悠悠转醒，便已是黄昏。身旁的小厮咬耳朵告诉六皇子，在他昏迷的时候，一帮文臣已经把格桑将军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格桑将军也表示认识自己的错误，会到六皇子床前亲自道歉。小厮顿了一下，又说道，所以文官大人们都希望皇子您能以大局为重，原谅格桑将军，毕竟……六皇子伸手打断小厮，问了女子的情况。小厮叹了口气，指了指院门外的槐树，道，刚刚从树上取下来，现在应该送到义堂那边去了，听说是附近一个小门派打杂的。

        那个含冤而死的女子叫风灵，是剑宗弟子。风灵的身世也与风雪落相似，都是被剑宗收养的弃儿，她虽然没有像风雪落的练武天赋，但生得落落大方，对每个人都十分温柔善良，深得剑宗每个人的喜爱。因为年长风雪落三岁的缘故，风雪落自小是由风灵照顾大的，两人虽无血缘关系，却亲似姐弟。风灵今天外出为宗门办事，却遭此一劫。

        到处寻找风灵却不得的剑宗众人在深夜接到义堂去收尸的消息，看到面目全非的尸体的一刻众人都不相信这是风灵。在明确凶手是谁后，剑宗众人都怒发冲冠，连那几名因风雪落之才留下来的挂名长老也表示要一同前往报仇，将那鸡鸣山脚下的贼寇杀尽。众人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扶棺而立沉默的剑宗掌门，希望他能下令报仇。但掌门只是嘶哑着道，先带她回宗。后便飞身上马疾驰而去，留下一地惊讶的众人。追出去的大弟子回来说掌门大概是去衙门了。

        听到这个消息，跪在棺边泣不成声的平日与风灵关系最好的一个姐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找衙门，现在去找衙门，衙门有什么用！掌门这个懦夫！懦夫！女子虽没说几句就被制止，但众人的心头都不好受，对掌门的行为也是不解。

        作为附近最大宗门的掌门，剑宗掌门是被衙门告知过鸡鸣山下那群人身份和他们的目的的。虽然掌门也恨不得将那些人大卸八块，可想起几日前特地从京城来的钦差大人的告诫，掌门还是决定先告知钦差留在这里的使者。到了衙门，因为已是夜半，免不得一阵鸡飞狗跳。使者一听这事，也是义愤填膺，怕飞鸽传书不稳当，当下备下快马，三千里加急，便往京城赶去。一路上换马不换人，一日便到了京城，折子也飞快递到了宰相那里。

        折子在宰相堂前转了一圈，几个师爷都直呼这些蛮子畜牲，纷纷请愿宰相让自己撰写奏折列数胡人的罪状，好一会儿在早朝上奏明陛下，严惩凶手，以安民心。但宰相座下最年长的师爷却没有加入同僚们的队伍，他瞄了一眼宰相盯着折子那阴晴不定的脸，心中叹了口气。明年便是宰相的考评之年，而宰相作为文官之首，考评的规矩一向是无大功，无成大事者便要卸任，虽然宰相大人自上任以来便兢兢业业专心理政，也从不结党营私，但奈何这几年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坐在龙椅上的也是百年难遇的明君，着实没有什么大事可以解决。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连任，却闹这么一出。这事如果闹到朝廷上去，武将一方就更有理由了，和议之事便十有八九就……想到这，这位师爷一咬牙，走上前道：“大人，小人却认为将此事报告圣上欠妥，此次和议的机会千载难逢，因此事白白丧失着实可惜，不如小人我星夜赶往鸡鸣山处理此事，定保证……滴水不漏。”

        此话一出，满堂俱静，其余几位师爷都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这位平日里自己尊敬的老前辈，在座的都是庙堂上的老油条了，对于官场中的阴邪事都了解颇深，自然知道话中的含义。几位没有说话，只是望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宰相大人。

        良久，“就按你说的做。”宰相大人的声音透露着疲惫：“还有你们几个，最近没事就不要离开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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