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当了近三年小乞丐 (1 / 2)
        王大君虽然因被滚粥烫伤面目有点丑陋，但他聪明伶俐诚实勇敢，这户祖宗三代讨饭的世家人人都喜欢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有吃的就不会让他饿着，被人欺负了都会出手护着他，而且尊重他的选择，他愿意就带着他一起去讨饭，他不愿意就留家里跟小冬的爷爷过，和小冬玩耍，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王大君却不愿留家里，他要跟小冬父母和小冬的两个姐姐出去讨饭。王大君乖巧得狠，见到小冬爷爷一样年纪的老人喊爷爷或奶奶，见到和小冬父母一样的男女叫叔叔阿姨或伯伯婶婶，见到和小冬姐姐一样年纪或稍大一点的就叫哥哥姐姐，叫得人家乐呵呵，加上他脸上和身上留下的伤疤，更让人家添了几分同情，都觉得王大君这小男孩好可怜，格外开恩，如果有吃的多少会给他一点。

        这户要饭世家出去讨饭是有些讲究的，平时出去讨饭的小冬的父母和小冬的两个姐姐不是四个人一哄而上，也不是各自单干，而是白天分成二组，小冬爸与一个小冬姐姐一组，小冬妈和小冬另一个姐姐一组，晚上会合睡一起。王大君加入他们的团队后，两个要饭小组都抢着他，因为哪组有王大君哪组成绩就不菲，两组争执不下时就让王大君自己来定夺。王大君喜欢和小冬爸一组，小冬爸爱开玩笑，爱用两只肩膀驮着王大君走路，高兴时还把王大君背起来跑，而让王大君敬佩的是小冬爸爸是个要饭的天才，他口若莲花，一张嘴好厉害，他手上有副竹板也很厉害，一进人家的门，他就边打边唱乞讨歌《莲花落》：

        “老板年年发大财，金银元宝滚滚来；前门进的金元宝，后门进的银元宝，金元宝，银元宝，金银元宝真不少，老板忙得不得了，装满柜，装满箱，实在没地儿摆上床。元宝太多老板愁，一箱一箱搬上楼……”

        更厉害的是，小冬爸爸能随口编出顺口溜，要饭的时候他手持竹板，边打边唱；

        “大爷大施恩，抱子又抱孙。”

        “太太给我两个钱，太太长寿万万年。”

        “那边要来这边要，掌柜的吃饭我来到；掌柜的年年大发财，掌柜的吃饭我正来；掌柜的发财我沾光，掌柜的吃肉我喝汤。”

        王大君跟着小冬爸爸学唱《莲花落》，学说顺口溜，逗得东家直发笑。

        不过，小冬的两个姐姐也会唱《莲花落》，却没小冬爸爸唱得滑稽好听，但她们的嘴很甜，能随机应变，见到不同的人会说一些不一样的吉利的话，遇到小孩就说“将来读书能当状元郎”，遇到大人就说“恭喜发财”“事事顺风”之类的，遇到老人会说“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有时王大君也会跟小冬的两个姐姐学两句，这好学，他学得也有点像呢。

        王大君喜欢小冬爸爸的原因不光是他带王大君要饭，还带王大君干别的有趣的事，比如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摸螺蛳，把抓来的小鸟和鱼用野火烤着吃，也把讨来的生红薯、玉米和土豆烤着吃，让王大君大饱口福，乐不思蜀，就忘了想妈妈，成了一个快乐的小叫花子。其实小冬爸带着王大君干这些有趣的事也是出于无奈，这年月到处都可见要饭的人，而普通百姓都是饿着肚子的穷人，哪还有粮食施舍给他人呢？即便小冬一家是资深的要饭人，但也常常讨了半天都一无所获，只好另辟蹊径了。小冬父母和两个姐姐手里除一只手拿着破碗，另只手都拿着一根木棍，那是用来防身的武器，若被歹人欺负就打歹人，被恶狗追咬就打恶狗，王大君学着他们手里也拿着一根小木棍，显得有点神气。

        让王大君喜欢跟着小冬爸去讨饭的还有一个原因，小冬爸喜欢去热闹的地方讨饭或玩，他的消息总是灵通，哪个村哪家哪天要娶亲啦嫁女啦或死了人要出殡啦等等，他都会在前一两天知道，然后领着一个女儿和王大君出现在热闹的现场。但是有的主人把他们看成不祥物，迎接他们的是白眼、辱骂、驱逐甚至殴打，别的叫花子早被吓得屁滚尿流跑了，但若能在红白喜事的宴席上讨得的都是美味，小冬爸没柴不下山，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凭主人打骂驱逐，不给就不走，主人只好施舍点好吃的让他们赶快走人。小冬姐姐和王大君一个是女孩一个是满脸伤疤的小不点，挨过骂却没挨过打，挨过骂又挨过打的倒是小冬爸爸，小冬爸爸身上常常红一块青一块，但他是个乐观之人，仿佛做叫花子本该这样。每次尝到小冬爸不惜被主人打骂讨得的美味，小小的王大君就懂得感恩和崇拜了，他觉得小冬爸对自己真好，又有本事，长大了也要对小冬爸爸好，给他好吃的东西，好好孝敬他。

        小冬爸爸还喜欢看戏，那时东阳农村活跃着许多戏班子，有钱人家每逢红白喜事或给老人生日祝寿，就请戏班子来演出，有钱人逢年过节也请，特别是春节一请就是连演好几天大戏，标有有祠堂的戏就放祠堂演。有钱人图个热闹显摆显摆，村里的穷人们也沾了光，大饱眼福过足了戏瘾。不知小冬爸是爱凑热闹还是本来就是个戏迷，他一听见锣声就会兴奋起来，直往戏班子演出的地方窜，王大君天生就爱看戏，一大一小可谓志趣相投。戏台前都是人挤人黑压压的一片，小不点王大君在人们的大腿跟钻来钻去，只能闻其声见不着演员，小冬爸蹲下让王大君骑到肩上驮着他看，小冬爸站起时王大君比谁都高，高人一截的王大君得意得像骑上了高头大马。小冬爸看戏喜欢听唱词，当戏子唱出一句风趣的唱词时立刻引起哄堂大笑，一般人笑过后就忘了，小冬爸却能记住，平时他就会突然来两句戏里有趣的唱词来逗乐。王大君听不懂戏词，自然不感兴趣，让他感兴趣的是武生的打斗，台上一出现打斗的场面，他就兴奋得把一双小手拍个不停，听见观众“好、好”地喝彩，他也“好、好”地大喊大叫。王大君记性好，悟性也高，一般人叫过好喝过彩后打斗的动作也就忘了，王大君却能记住几个打斗动作，平时讨饭的时候拿着讨饭棍瞎比划，小冬父母和姐姐白天分成两组去讨饭，晚上汇合找破庙或路亭过夜，到了破庙或路亭王大君也拿着讨饭棍瞎比划，逗得小冬父母和小冬的两个姐姐都哈哈大笑，都夸王大君真聪明会演戏了，长大了准是个出色的戏子，不用讨饭了。王大君得到小冬一家人的鼓励，乐得比划更起劲了。

        王大君最向往的地方是东阳县城，县城热闹不必说，那稀奇古怪的事特别多，路边摊上吃的东西五花八门，有麻花、烧饼、油条、包子等好吃的，叫花子只有流口水的分儿，王大君只能过过眼瘾。最吸引王大君的倒不是吃的，而是街头上的杂耍表演，在十字街口，或菜市场边或车站门口等人多热闹的地方，常有杂耍表演，有木偶、口技、顶碗、猴戏，还有变戏法、舞狮子等，但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杂耍中，王大君最喜欢的是惊险的武打和武功及气功表演，有用大铁锤砸肚皮上的石块，有手劈砖头，还有枪刺喉咙、口吞宝剑等等，让王大君目瞪口呆，他兴奋得跃跃欲试，边看边比划，一个三四岁满脸伤痛的小叫花子竟这般滑稽有趣，简直像个戏台上的小丑角，边上的人见了惊奇不已，这小叫花子了得，长大有大出息，为他喝彩叫好，有的还把钱扔给他，意外的收获让王大君喜出望外，也让小冬爸爸和小冬姐姐喜出望外，他们对王大君刮目相看，觉得人家送来的这个小不点给他们家带来了好运，成了他们家的开心果，常逗他玩耍。渐渐的王大君看戏入了迷，看杂耍也入了迷，他模仿戏台上的花拳绣腿，也爱学着杂耍中的气功武功来比划，乐此不疲。

        后来王大君又多了一个小伙伴小冬。本来小冬年龄比王大君还小一岁，需要人照顾，带出去讨饭比较麻烦，父母就把他放家里让爷爷照顾，可爷爷去世后就没人照顾了，小冬父母回家葬了爷爷后，就带小冬出门了。小冬喜欢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王大君玩耍，父亲就带着王大君的同时也带上自己的儿子小冬。王大君虽比小冬大一岁，个头只比小冬高半个头，但王大君比小冬强多了，而且聪明伶俐又懂事，他能走能说模仿能力强，几乎不用大人操心。小冬就不一样了，走路要拉着他的手而且慢，说话口齿不清，常被父亲训斥。王大君把小冬看成自己的亲弟弟，拉着他的手慢慢走，还教他从戏里和杂耍里学来的一些动作，讨到好吃的总先让给小冬吃。小冬也喜欢这个小哥哥，像个跟屁虫整天和他形影不离，连睡觉也一个窝。

        虽说王大君跟着小冬一家讨饭似乎其乐无穷，但说他乐不思蜀不想妈妈是假。起初他确实不是很想，任慧芳送他来小冬家的时候是夏天，夏天他没怎么想妈妈，秋天也没怎么想妈妈，但到了冬天，冬天夜长梦多，他就开始想妈妈了，这时他就把口袋里的小布人拿出来，望着小布人流着泪喊妈妈。他常在梦里见到了妈妈，可是他被惊醒后却见不到妈妈，他就使劲哭使劲喊妈妈。冬夜寒冷，那时小冬爷爷还没去世，小冬还没来和王大君作伴。王大君和小冬父母及小冬的两个姐姐挤在破庙的一个角落里睡觉他们身下铺着稻草，身上盖的是一条破棉絮，黑咕隆咚中五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夜里寒冷王大君不怕，黑咕隆咚看不见他也不怕，他只怕夜里想妈妈，他要妈妈。小冬妈搂着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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