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方冬天的起始与冬天江浙一带极其相似，常常连续下雨然后又很长一段时间阳光满满。阳光甚好又无风雨的天气，正适合倚在沙发靠窗的一头喝茶看书，然而古成因为有航班任务而无从享受这份宁静。这样的天气飞航班也是非常不错的，不大可能延误，也不用跟恶劣天气博个满头大汗。如果遇到谈得来的同事，一天的工作开开心心，连身心的劳累也似乎不易察觉到。

        作为一名新机长，古成还不够资历独自带领整个机组执行任务，他只能当作第二机长。第二机长的生活大概是普通飞行员飞行生涯中最舒适的阶段了。作为第二机长不用担负整个航班的安全责任，收入也比之前作为副驾驶的时候翻倍了，这段只拿钱不干活的阶段在整个飞行生涯中仅此一次，非常珍贵。等到积累够一定机长飞行时间古成就需要独自带组，到那时候将会开启新的阶段，远没有作第二机长时候的航班好，要执行的任务基本上以过夜航班为主，当天能往返的航班一般都要分配给管理层级的飞行员。

        今天的任务是往返七个多小时的航班，而且不用起早，回程落地时间也不是很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执行一个这么好的航班，整个机组里的人都笑盈盈的，就像发了年终奖一样开心，不自觉的互相展示着最可爱的一面。就在回程后半段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就抵达的时候古成从休息区回到了驾驶舱。带队的赵机长有将近五十岁，如果经验丰富能够从头上发量来判断的话，他的经验绝对无人能及。常年顶着太阳承受高空辐射导致的结果就是从正面已经找不到他的发际线，脸上的赘肉也已经微微下垂，年轻时的暴躁早已无踪无影，取而代之的是和善的微笑。

        略微了解的落地时间和天气情况后古成坐在观察员的座位上看着窗外，远处的西巨河宽宽的越来越近，河里的水比夏季少了很多，河岸附近的稻田里已经过了绿油油而后又金灿灿的时期，剩下的只是一片荒芜里孤零零的田埂横竖穿插在黑土地里。

        “鹰鹏3301，证实你现在高度。”无线电里空中管制员的一个指令把古成从河岸的土地里拉回到了驾驶舱，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我们弄错了吗？

        赵机长立刻跟管制员证实，“我们现在高度是五千四百米。”

        “鹰鹏3301，给你的高度是五千七百米”，管制员的语气绝对得足以让驾驶舱的三个人瞬间都滞住。飞错高度可不是一件小事，现在飞机都先进得不得了，但是人总是在一些时候出错，就像魔咒一样难以解除。上级部门虽三令五申，不容许出错，公司也是对出错的飞行员有极其严厉的处罚措施，甚至对一些发生在一些人为差错做出比规定更加严格的处罚。然后事与愿违，人为原因的差错仍然是屡禁不止。

        再三与空管证实之后古成和另外两名飞行员确定了是机组飞错了高度，这他们无疑“撞了枪口”。恰恰在这个时候，鹰鹏航空的母公司——辉天集团的领导在鹰鹏航空视察，想必这样一个错误定会的到严厉的处罚了。驾驶舱的气氛变得很沉重，懊悔的情绪占满了三个人的心思。在管制给出新的指令时他们险些再次出错，对处罚的恐惧让他们无法淡然面对已经发生的错误。

        古成进入航空学校第一天就听过“可怕的不是犯错误，而是失去了改正错误的机会”这句前人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但让古成没有想到的是，虽然没有严重到生命无法挽回，这句话今天在自己身上也是有了一些实际的体现，发生这样的事让他觉得万分的懊悔。回到公司的办公区，古成和另外两名机组成员接受了公司几位领导的询问，但他们三个人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当时的情况，仿佛在那时候都失忆了一样。一位分管安全的经理向古成提出问题，古成木木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经理只好拍拍古成点肩膀走开了。会后古成接到通知，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候处理结果。

        一直到走出公司大楼，古成才打开手机，孙可给古成打了十几个电话。

        “喂。”打给孙可的电话接通后古成有气无力的喂了一声。

        “你在哪呢？”电话另一头焦急的孙可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才开机，不是早就落地了吗？”

        “奥，单位出了点事，一直忙来着。”古成觉得三言两语已经无法描述今天的遭遇。

        “怎么了？严重不严重？”

        “没啥大事，今天我们飞出了一点差错，我现在就往家走，回家再说吧。”回家的路上他要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好好想一想，他一时弄不明白到底是命运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如果他当时把心思放在盯着另外两个人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呢？然而他没有盯着那么紧正是每个人不在座位上的飞行员都有的状态，为什么同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在别人的身上呢？这难道还不是命途多舛吗？古成始终没有想出唯一的答案。

        回到家里，古成给孙可讲了航班上发生的事。孙可虽然听不太懂，但内心也是很担忧，毕竟古成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是很不希望古成的事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现任何问题的。她建议古成找领导吃个饭，好好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影响降低。古成并不觉得需要找什么领导沟通，毕竟事情发生了，处理结果自己也得接受。两人僵持了一会，孙可就放弃了，她知道古成的性格多么的“死性”。

        吃过晚饭后古成又开始思考孙可给他的建议，他犹豫着要不要找领导沟通，该如何去沟通呢？想着想着又觉得这事虽然跟自己有些关联，但并不是自己直接导致的，又在内心稍微安慰了一下自己，心想大概对他的处罚应该不会太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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