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灭绝师太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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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灭绝师太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开始体会到自己没有思想的铠甲,想在这世上去活着是多么费劲的一件事,以“人”的心智去抵抗时间的消磨是根本不可能的--今天我这样,明天我也这样,过了一个月,半年,一年,我还是这样活着,可是,怎么活都是一天,我为什么不去换一种方法活呢?嗯?活的更轻松一些,更潇洒一些,更爽一些,更肆无忌惮一些,更丧心病狂一些,更不管不顾一些。我害怕成为那样的人,若我把思想的铠甲穿上,光是想到这,就觉得自己是疯了,它对我的摧残可比外界要大的多,我可以用封闭的思想来隔绝外界,却不能隔绝思想里面的,我还是选择惶恐地用自己鲜活的血肉之躯来活着,不让自己有选择,避免像《围城》里写的那样,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

  “老弟啊,你呢,还是不是那读书的材料。”“你说,大哥。”“你大哥我也不是读书的材料,咱俩一样,在这厂子里干下去,倒是也挺不错。”“嗯,大哥啊,中午考试怎么样啊?”“97分。”“可以啊大哥。”“你怎么没去考呢?”“人事部那小丫头,水蜜桃中午吃饭的时候告诉我了,让我吃完饭去接待室考试去,我就当把这茬给忘了,现在灭绝师太膨胀了,厂里新来了五六个学生工,哎呀,可得与学校接轨哈?还来个考试,她没好好瞧一瞧这是什么地方?”“不及格罚你钱,你得去啊。”“一个月就这么两个钱师太罚不罚还有什么区别吗?她还不如让工人多睡一会儿呢,考的那是什么啊?饼哥。”“啊,生产包装那些。”“师太现在越来越自傲了,开早会的时候说要把自己说过的话也纳入到考核范围之内,饼哥你在家里不是看清朝皇帝的光碟嘛。”“啊,对啊。”“那清朝的皇帝,给科举考试出题的时候,也没说自己说句话考别人,人家也是在哪本书里觉得哪句话看着顺眼,不错,有内容,让旁边的人摘抄出来用作考题,师太比皇帝都膨胀啊,饼哥啊,你没觉得师太现在有点不知所措吗?”“怎么说?”“你不是跟我说过嘛,师太有两个女儿。”“是啊。”“养这两个女儿得花不少钱啊,还费精力,而且师太当这个部长当的忙活人,每天绕厂子里各个岗位巡逻两圈,上午一圈下午一圈,她没有一个充足的时间与精力去仔细地想想怎么解决问题,而是连懵带骗地忽悠工人在有限的时间里快点干活,能唬一个是一个,师太这么整,就有人干,这回也得给整没人了,咱这工人也不是不干活,也没偷懒也没少出力,定的指标太高了,完成任务不假,她得看一看一共才有多少工人啊,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我要是师太,不是要完成指标嘛,好,我把自己每个月的工资给工人作补贴,鼓励大家快点干活,你看看怎么样。”“那你不没钱了嘛。”“我挣年终奖啊,而且厂子一年卖出去多少产品,到时候我有提成,那多少钱呢?跟那提成和年终奖相比每个月这点钱够干什么的?师太还是太死板,解决生产任务完不成的问题,那咱就得好好地解决一下。她在那制造紧张氛围,让工人快点干活,用考试来转移注意力不让工人寻思,根本不管用,而且她这么整,额外耗工人的精力,你看咱们那个计件的表没?”“怎么了。”“给我乐坏了,那表刚发下来我就算了一下,照表上的算法,我现在的工作量就能挣咱们现在工资的一半,师太是真糊涂啊还是假糊涂啊,这不是让工人集体辞职嘛,拿这个表在那晃来晃去的,把人都给晃走了,她装糊涂,觉得别人也糊涂,她那意思她都糊涂了底下的工人还能清醒嘛,她那是自己骗自己啊,就这任务量我还快点干什么啊?干不完,我小姨她们这回一天得叠一千多个盒子,工人完不成,到时候工资怎么算?少给一点都不好使,大家一看师太说话不算数,工人一个月跟之前相比也没少挣钱啊,里外里师太的信誉没了,她不是不知所措是什么?别人慌她能慌吗,她可叫部长啊。”饼哥把铲子一扔,跟我一起推个小推车往外面运废渣。

  饼哥在通勤车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跟赛克谁俩在那说,“你说,啊?你说在咱这厂子里你谁你说不过?啊?”赛克谁低个头,好像是因为自己这张嘴得罪了谁,寻思寻思,拿手指我,那意思说不过我。是说不过我吗?造谣我比不了他,不过在明面上好话坏话我都能说,有一回有个不长眼的男工人说话不动脑袋,给我逼到墙角了,当着大家伙的面,我公开地诽谤他,公开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这之后男工人离他远远的,赛克谁在旁边看得真真的,然而在这厂子里,我不想与人有半点的冲突,这一切的一切,好与坏都跟我无关,一回,就这一回。

  周六工人们加班,前一天我跟组长说不来,白天去小广场坐着,看着这眼前的景色,与惶恐相比,更多的是柔和,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那是在外地念书的时候,每一天,等待着我的都是失落,忧伤,与彷徨,在最好的年华里,却是无尽的折磨,而这折磨看不到头。一个女人,走进了我的世界里,她跟我说她自己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相信,谁会把自己的事情跟陌生人说出来呢,跟我接触了一段时间,她跟别人评价我,套用她的原话就是————他这个人,活得太闭塞,什么都不知道。她可能言外之意是想说像我这么的一个对外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怎么能来这了呢?即便我活得这么闭塞,这么的与世隔绝,可因为我是个男的,她没有放过我,给我下了个套,之后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不搭理我,一次,两次,到了第三次,我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我整的好像是在向别人暗示我和她是即将要成了的一对情侣。没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她只是特意拿这事来挑我理,然而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对她的印象发生了变化,我一扭头,看到她在那给别人打电话,眼神当中全是无奈,愤恨,刻薄,与讥讽,那是在生活中积攒出来的,从那时我意识到一开始她跟我说她自己的事情是真的,男人,就是男人,就是因为男人,一个对生活手足无措的人,对未来毫无计划的人,对家庭无法挽救的人,对她满不在意的人,导致了她的生活无法像其他同龄人那样,去很安稳地生活下去,她需要去打工,她需要在冬天里光着腿在饭店里当服务员,她恨男人,她从戏耍男人的过程中得到快感,自打这之后,我的生活中多了一件事情,礼貌地,诚恳地,轻松地,略带有一丝玩笑地,跟她打招呼,只想让她觉得这天底下的男人并不都是像她想象的那样,然而实际上我不能确定,因为当时我穿着思想的铠甲,我是“势力”,只是在展现“势力”的水平,略微地,把这铠甲撬开一个缝,露出一丝情感,而不是作为一个“人”。

  她对我的做法很是,,,她没有看出来,不光如此,反而在众人面前还想戏谑我一番,当时我没有顺从,因为那个时候我是“势力”,尊严是“势力”的,不是我的,我没有尊严。一切都是照旧,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遇到她的时候跟她打招呼,随着一天天的过去,她有时候会不经意地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用眼睛去看我,去猜我是什么意思,她可能是猜出来了,又或许是没猜出来,在遇到她的最后一天,我还是这样,当我意识到在这一天之后我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我称赞着思想的铠甲,这是“势力”伴随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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