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 2)
        赵新越几乎不敢分神，一路心心念念着两件事。一是自己得记住自己的来历，自己的家乡，自己的父母；二是反复检索自己的大脑，逼自己探究自己还有什么应当记起应当思考而因为某种神秘原因被自己忽视掉的东西。正是因为如此，下车的时候，车夫笑嘻嘻伸手讨钱的时候，赵新越竟然没有从兜里掏出铜板。这些铜板是他在飞船上洗手间审视自己的时候发现的，除此以外还有些大笔的银票，显然不适合此时使用。

        薇薇安皱着眉，从自己的手袋里取出四个铜板递过去，遣散了车夫。这使得车夫道谢词由之前的“老爷、夫人”晋升为“老爷、奶奶”。她之后也没有指使赵新越做任何事，而是直接到前台领取了客房的钥匙。赵新越陷在自己的思维里，机械地跟在后面走进客房。

        当薇薇安关上门以后，卸下了一脸的温柔与笑意，歪着头看着赵新越，冰冷地说：“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赵新越此时心不在焉，以至于感觉不到内心对这种质问的不安。当然他依然下意识地避开了薇薇安的目光。

        薇薇安继续说：“你给我们惹了大麻烦。现在我们恐怕在明东的各级衙门里都挂了号。而且你的枪也不能用了。”看到赵新越并没有展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薇薇安诠释自己的意思：“即使从那个毛利手中取回来也不行了。到时我们必须得用另一把枪才行。”

        一轮沉默以后，薇薇安眼见赵新越不准备狡辩什么，才接着说：“所以，今天死那个人到底是谁？你看他的眼神并不是不认识他的表情。”

        赵新越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顺从地低声呢喃：“我不认识他。”虽然他此时内心澎湃，根本不愿搭理这个女人的纠缠。可是他只是唯唯诺诺了三年的赵新越，三年社畜生涯让他丧失了拒绝的能力、反驳的能力和生气的能力。

        又是一轮沉默，薇薇安冷笑一声：“哼。好吧，你也不会向我坦白的。不过，我希望这不会影响我们来明东的正事。正事出了岔子，我以后的残生一定会活得很惨，但是你只会死得很痛快。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赵新越不知道她的正事是什么意思，但显然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事件。

        在发表完警告以后，薇薇安提高声音说：“好了，亲爱的，既然你累了，你在客栈好好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外面逛逛。”这一段话显然真正的听众并不是赵新越。但是赵新越此刻不知道是说给某个可能在外面或者隔壁偷听的家伙还是对方出于谨慎的一种自我保护。后一条假设建立在女人那一系列让赵新越不甚明了的对话上，这些对话显示薇薇安与吴东业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这些秘密绝对见不得光。有这样秘密的人会做出古怪的自我保护丝毫不让人奇怪。

        薇薇安离开以后，赵新越进入他独处状态，这是他最安闲的状态。以往只有这个时候他是忽而多愁善感忽而壮怀激烈的赵新越。其他时候他只是工具人——叫赵新越还是叫吴东业对于旁人没有任何区别。

        当工具人变回正常人时候，赵新越的思维情感开始支配大脑。他现在产生强烈的愿望是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严格说并不是回到以前的生活，他对程序员的生活毫无眷恋。他怀疑他一遍又一遍的梦到自己在中学教室里考试，就是因为自己对当前生活的不满意，潜意识告诉自己当初要是学得更好一定会过得更好。但是，以前的生活里始终有他的父母，有血脉、有温情、有故土。

        此时赵新越逻辑异常清晰。所谓回去，一般的理解方式就是对“来”这个过程进行一次逆运行。当然也可能这个过程本身不可逆，需要走另外的道路。通俗的例子，就是右转90°的逆运行就是左转90°。但若是不准左转，就必须继续右转270°才能回到初始位置。当然出现后一种情况，恐怕就需要对这个运行机制更深入了解才行。

        现在的问题是“来”的过程对赵新越而言是未知的，他甚至连合理推测都没有办法作出。他反复思索，实在想不出在第一次出现在飞船上之前，自己有什么举措是值得注意的，若是他的记忆没有错误的话。当然他担心的不是自己主动的错误，而是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抑制他的记忆。

        按照赵新越的复盘，他应该就是在玩着手机吃完食堂提供的自费午餐以后，在办公室享用工友争取来的午休时光。午餐吃的是没有找到鸡肉的冬瓜鸡块、酱汁比较多的肉末茄子，没有特别之处。而后拉开行军床到睡下以后迅速入眠更是复刻了以往每一个中午的经历。非要说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他午餐刷手机是看的是“李小龙能不能打赢幼年霸王龙”，这一个搞笑贴倒是勉强可以算作一个穿越问题。可是考虑到这个问题几十万的浏览量和十余万的搞笑回复，怎么也不可能是与自己到来有关。

        所以，赵新越的突破口在于他在枪响后发生的事，他似乎短暂地回到了自己在杭州的办公室。回去的有可能只是意识，因为同事王琪似乎没法看到自己。这段假设有点超越物理规则，不过整个事件本身已经足够超越，也不差这一点点。这个经历似乎表明在那个时间段里，通道依然是打开的，且自己还处于这个双向通道当中，并没有完全进入这里。这也许是当时赵新越没有办法完全支配自己大脑的原因。他很明显的在枪响前几乎不存在思考能力。而后自己的思考能力似乎也是在逐渐慢慢恢复起来的，可能直到现在才几乎完全恢复。这意味着他在逐渐得完成了全面的“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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