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河东劲敌
  自从上源驿一别，河东的李克用一直在秣兵厉马，寻觅机会来报复宣武镇的朱温。可惜，由于受到周遭藩镇以及李唐朝廷的多方掣肘，李克用始终无法腾出手来解决朱温这个生死大敌。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却对你这个仇人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倒也罢了，眼看朱温在中原叱咤风云，肆无忌惮地扩充地盘，而自己却频繁陷入与河北以及关中朝廷的战争泥潭中，李克用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前些年，为了保住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不得不兴兵击破成德、卢龙两大河朔强藩；之后又为了救援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只能亲自率军杀入关中，在沙苑一战中大败邠宁、凤翔及神策军。尽管河东军在河北、关中屡战屡胜，耀武扬威，保住了自己的盟友，在外交上有所斩获，然而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些军事行动在战略上却是大大拖延了李克用的扩张节奏。尤其是李克用亲自率军击溃神策军的行为，简直是在赤裸裸地践踏李唐朝廷的权威，自此以后，李克用荣幸地成为了中央的眼中钉、肉中刺，上了顶级黑名单。

  对此，李克用感觉很冤枉。河中镇对于河东而言极为重要，蒲州河中府距离长安不过三百里，辖龙门、蒲津关，既是长安的重要藩屏，也是河东通往长安的要隘，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只要河中还是自己的盟友，那么河东军队便可以从河中直入关中，影响朝廷政局。同时，从私人感情上讲，王重荣既是李克用的重要盟友，又是李克用并肩作战的老战友。为了保住王重荣，也只有跟朝廷撕破脸皮。然而，对于李唐中央而言，为了维持和巩固自身的统治，必须在关中重新树立威信，再次建立以神策军为主的中央军事力量，在中央集权的过程中，李克用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心腹之患、主要绊脚石。更何况河东原本就是朝廷的藩屏，更是老李家的龙兴之地，如今李克用窃据河东，不仅拥兵自重，更是擅兴刀兵，将昭义镇一分为二，带头领兵对抗中央。

  此时，新上任的昭宗皇帝早就对李克用的骄横跋扈感到不满，而自己的亲哥唐僖宗也是被李克用赶出长安，新仇旧恨叠加在一块，导致小皇帝和李克用的矛盾日趋激烈。火药桶已经摆放到位，只待一根导火索。

  前段时间，李克用为帮助李罕之重夺河阳刚刚遭到朱温的迎头痛击，只得暂时收手，将李罕之安置在泽州，任命他为泽州刺史，遥领河阳节度使。现在，李克用的目光挪向隔壁的昭义镇，一旦吞并昭义镇，就能打开通往河北的道路。而昭义镇的孟方立，目前据守太行以东的邢、洺、磁三州，他倚靠朱温为外援，阻遏李克用东出的道路。在李克用的心中，昭义已经是志在必得了。

  于是，李克用不断出兵袭扰孟方立，骚扰当地民众进行农业耕种，孟方立则联合成德节度使王镕、云州防御使赫连铎等藩镇，共同对抗李克用。

  龙纪元（889）年五月，李克用派遣李罕之、李存孝两位大将进攻孟方立，很快便攻下了磁、洺两州。孟方立屡战屡败，只得据守邢州。在坚守待援的过程中，有一天孟方立走上城头想要鼓励士气，结果将士们装作没有看见他，盘坐在地上，也没有起身迎接他。他见到将士们已经不愿为他效力，在恐惧惭愧之下竟然服毒自杀。孟方立有一个弟弟，叫孟迁，这个人善于抚恤士卒、团结部下，因此被将士们拥立为节度留后。孟迁再次向朱温求救，但是朱温的地盘与昭义并不接壤，他想要借道魏博救援昭义，但是遭到魏博节度使罗宏信的严词拒绝。朱温只得派遣王虔裕率领数百精兵，抄小路跑到邢州来帮助孟迁进行守城。然而，次年正月，孟迁陷入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窘境，只能将王虔裕等汴州军队抓起来，向李克用献城投降。

  至此，李克用全取昭义镇五州之地，控制了这一号称“天下之脊”的战略要地，随后任命安金俊为邢、洺、磁团练使。昭义镇，位于上党附近，“肘京、洛而履蒲津，倚太原而跨河朔”，是朝廷控遏河北藩镇的重要基地，如今落入了李克用的手心，可谓是如虎生翼。一时之间，河东兵强天下，威震关中，独步河朔。

  此时，朔风正劲，残阳如血，金戈铁马点缀着这如画江山，耳畔仿佛响起庄严肃穆、气震山河的《秦王破阵乐》，贞观遗迹难觅，太平治世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烽火连天的晚唐乱世，白骨露于野的人间地狱。一将功成万骨枯，累累白骨铸就了将军们的辉煌胜利，屡战屡胜的李克用正忙着气吞河朔，踏平汴州，让朱温这个卑鄙小人，尝尝厉害，暂时还顾不上其他。这两位中原枭雄，终于要面对面地一决雌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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