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的到来 (3 / 3)
        很久后，蔚芙挂掉电话，将高晓琴和她漫聊的一些顿县中高考形势转述了一遍，可见学习考试一事实在是深入人心，人人关注。最后又闲扯到张素琴身上。高晓琴说，张素琴最近又开了理发店，生活竟然也蒸蒸日上起来。她丈夫高永也一改往日游手好闲的态度，做起了顾家好男人，成天忙里忙外。他们的女儿美琪据说也快要出嫁了.......只不过，蔚芙阴郁着脸说：我怎么觉得晓琴说起话来，味道有点奇怪呢？

        林浥尘由母亲的话想到张素琴那次来家里告别的情形，她那懦弱又拙恳的表现给了他一些感叹。如今她们总算是在生活上步入正轨，林浥尘也随着母亲为她们高兴。但他同时也经母亲最后那一句话，想到了张素琴那次走的时候说的一些关于高晓琴的八卦——她这个人呀！不管什么困境下，都不会停下爱八卦的嘴——高晓琴几乎放下了自己的家具生意，兼顾着做起了顿县的神婆子来。张素琴说她一开始听到这说法是不信的，她有钱又有名，一对儿女也被她安排了份好的工作，还有什么不满足？非要干那正常人避之不及的行当？所以她就刻意瞅着机会去了高晓琴家一次。这一去不要紧，不光验证了那传言，还让自己也对她着了怕。

        她是提前打好了招呼去的。一进门，大夏天的，就感到屋里昏幽幽，阴气袭人。高晓琴端坐在床上等着她，看她的穿着打扮，花花绿绿，不成文章，俨然就是一个神婆的样子。烛光掩映着她还涂抹着什么东西的脸，檀香中猫叫声声声刺入人心。她说起话来也是满嘴的“神”啦、“佛”啦、“命”啦、“运”啦......阴阳怪气，让人不寒而栗。张素琴不愿久留，待了一会儿就托事走了......

        当时她说完，母亲和自己还是不大相信的，因为谁都知道她那张嘴最能胡侃，还打扮得花花绿绿，还家里面有猫叫，估计都是她为了渲染效果强加上去的吧！张素琴还说，她当时那一走，后来心里还觉得有点不该。毕竟晓琴受的苦难，作为多少年的朋友了，她也是能感同身受的。她那么年轻时没了丈夫，后来找了一个银行上班的，没结婚之前就让车撞死了。前些年又处了一个，谁知，那成天喝酒的倒霉鬼睡着后忘记关煤气，晓琴回家后把他拖出来，他就一直瘫痪到了现在。不用别人说，她自己也说自己是克夫命。其间她父母也相继去世，为了给平平庸庸的儿女们找工作，不知吃了多少老本。她有钱有名算什么，这辈子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她不当神婆子，谁来当呢？张素琴跟蔚芙越聊越失落，我们怕她——正常人谁不怕呢？我们可怜她，毕竟要是连我们这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避开她了，她还有多少能依托的？

        这样说完，林浥尘才不觉得她说假了，蔚芙也早就跟张素琴融入对她们儿时的回忆中。

        说起来前几次回去，我还都没跟晓琴联系过呢！下次回去看看她，要是她真干起了那行当，跟我们这些朋友们也宣扬那种事——我可是讨厌那些腔调的——也只能离她远点了。蔚芙苦笑着说，也不知道她是真神婆还是充神婆，要不考她一下，让她给你算算？

        算了吧！林浥尘笑，我可是比你也讨厌神魔外道的。

        第二天上午郭珍毫无预料的来了，林浥尘无意中听他们一群大人在一起讨论了半天，也大概了解到一些原委。原来是表姨前不久在萍州的生意上，孤注一掷了很大笔资金，没成想那个借钱的、和她打了很多年交道的朋友，竟然一开始就打着一借不还的主意。

        最近因为很多个像她这样的债主们集合到一起惊动警察，警方的介入才将这个人的去向调查清楚。原来他的儿子在出国旅游中迷上了赌博，赌技不精又陷入圈套被困在了那里，于是他动用各种方式筹钱出国赎儿子。

        他知道借来的钱是还不了的，所以这边的家当几乎都变卖完了，工作、名声也相应该放的放、该丢的丢，做好了不再回来的打算。

        表姨损失很大，也知道不能寄希望于追回欠款，来的目的就是为这边的生意做一个更好地规划。林浥尘边听边想：原来名声不是牢固的，交情也不是不变的，看起来稳如磐石的东西依然有岌岌可危的地方。表姨她是买错了宝，押大，却开出小。

        生意上的事他也不愿意听，就抽个空当儿出去了。

        门外台阶的两侧，摆了几盆被母亲搬出来晒太阳的花儿，看去，土有些干巴巴的，叶子也皱靡靡的，也许是她一时忘了打理的缘故吧！林浥尘看见一盆月季里三朵粉嫩中有一个快要枯萎了，一旁有盛着水的喷壶。

        但林浥尘却是信手把那团憔悴拔了下来。他拔得那样仓促，让他也不禁问自己：为什么要拔呢？

        答案是：不能拯救痛苦，还不如就结束痛苦——如果那枯了的花儿是痛苦的，如果那痛苦的花儿是来的不拯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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