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帷幕 第二节 (1 / 3)
        第二节当秃鹫盘旋在你的头顶上，它翅膀投下的阴影叫做死亡

        “水果、瓜子儿、矿泉水来！大伙儿让一让，谢谢！谢谢！小伙子，麻烦您挪一下。”。

        小贩带着客气的笑脸将白烨从睡梦中惊醒，他费劲地把腿缩回去，小贩推着小车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白烨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蜷缩在座椅上的狼狈一觉让白烨恢复了不少精神。烟味儿、脚臭味儿、邻座小孩手里的橘皮味儿，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伴随着电话声、吵闹声、训斥声，揉搓着、循环着、混合着，提醒着白烨自己身在何处。

        白烨清醒了，心底的恐惧和恨意也随之醒来。他蜷缩在绿皮火车的座椅上，伸手狠狠地揪着乱糟糟的头发，头皮被拉扯带来的疼痛让白烨感受到一些真实。这些天里度日如年的白烨不断被疲惫、梦魇、伤心和苦痛侵袭着，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些遭受不住了，偶尔他会把梦境和现实混淆，很多时候他分不清什么是他幻想出来的，什么是真实发生的。

        “做人就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人才有资格仰望星空。”。父亲的谆谆教导回响在白烨的耳旁，白烨的思绪又开始悬浮了起来，他仿佛回到了儿时的那个午后，阳光散落在长满葡萄藤蔓的院子里，父亲带着他给心爱的小树苗浇水，母亲坐在一旁的竹椅上一面织着线衣一面笑着看着父子二人。“爸。妈。”。白烨口中喃喃道。已经即将大学毕业来反哺父母的他如今却永远地失去了那一对最疼爱他的人。老白家的老两口都是崇州当地的教师，一辈子兢兢业业执笔到白头，为人处世之道被四邻八友奉为楷模，可就在二老即将退休享福的当口两人却烟消云散，这一场惨剧便是让崇州震惊的10.15惨案。

        随着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白烨飘忽不定的神智沉浸在回忆之中。白烨在惨案发生后的第二天立刻就被警方控制住，当时白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天他从学校回来探亲，当晚他并没有在家歇息，白烨参加了一个初中同学的聚会，聚会结束时间较晚，他担心打扰了二老休息就在同学家里留宿了一晚上。第二天白烨一大早就被找上门的警察带走了，走前他隐约听到同学的双亲在抱怨同学不注重交往人品，白烨苦笑一声，当时他笃定地认为警方找他是弄错了目标，直到在警局里听到了父母被杀害的消息。五雷轰顶，这四个字甚至都无法形容白烨那一刻的心情。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吧，警察同志。”。白烨瞠目结舌地着问道：“我爸妈从来不与别人有过什么过节，他们两个只是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坐在白烨面前的刘兵用十分歉意的口气向白烨解释说明：“白烨你不要激动，我们同样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当然了我们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位公民身上。事实上为了确认在东山街33-501的两名死者身份，还需要你配合一下。”。刘兵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把那沉重的事实告诉白烨。

        而白烨听到刘兵这样说之后惊喜地打断了刘兵的话：“刘警官是说你们还没有确定那是我爸妈对嘛？”

        刘兵被白烨抢了话头，他稍加思索后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问道：“昨晚你是在初中同学周潇家里住下的，是不是？”。

        白烨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刘兵的问话打断了他，他猛地回过神来：“啊，对，是这样的。刘警官，为什么会有人在我家里死掉了？我爸妈呢？他们在哪里，你们可晓得？”。

        刘兵看着眼前这名眼神充满希冀的年轻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实际上警方已经能够通过死者的残骸初步判断他们的身份，只是行凶者对死者躯体的破坏程度异常惨烈，需要DNA和血液检测作为关键性的依据。

        “刘警官？”，白烨看着沉默不语的刘兵他的心里涌起一股不安，内心中上一刻的欣慰和侥幸消散得无影无踪。

        刘兵缓过神来，他哦了一声对白烨说道：“案件我们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但事发突然暂时还不能给你明确的答复。至于你父母的下落，目前我们同样不清楚。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给你和你的父母一个交代。”。刘兵说完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走到门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身对白烨说道：“你们家现在被警方封锁住了，你要是没有地方去，待会儿采完样本去楼梯旁边的办公室找我。”。

        白烨感激地对这名素不相识的警官点了点头，他跟在一位鉴定科的警员身后，两人上楼来到采集室。白烨机械地伸出胳膊，采集室的小姑娘一边为他抽血一边偷偷瞄了唇红齿白的白烨几眼。当然这些白烨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甚至没有察觉得到针管是什么时候刺入他的血管，他已经从紊乱中恢复了清明。刘兵的话被白烨在心里细细地咀嚼了一遍，越想得深白烨越是感到心慌。为什么会有人死在自己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爸妈在哪里？老两口做事一向稳当，不可能什么话也不留下就出了门。为什么需要抽血做检查？既然有尸体，为何不让自己去亲眼辨认？

        “哎。”。抽血的女孩惊讶地看着白烨，她伸手推了推他：“放松点。你看看。”。白烨这才缓过神来，只见他双拳紧握，插在胳膊处的针头被他绷紧的肌肉快要挤出来了。“不好意思。”，白烨连忙道歉着。

        女孩瘪瘪嘴；“没事，你自己不疼就行。”。白烨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让她感到有些无趣，抽完血后女孩嗔了白烨一眼便离开了。白烨心里装了太多，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小插曲，此刻的白烨就像一桶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对事实的恐惧和抵触，对真相的渴求和猜疑，这两柄利刃扎在白烨的胸膛。白烨垂下头痛苦地低吟了一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内心深处中白烨向自己懦弱的那一面妥协了，他决定什么都不问，把这一切交给警察和时间。三天后白烨收到了刘兵的通知，刘兵看着这位二十多岁的大男孩痛哭流涕地哀嚎着，他只能站在一旁拍拍白烨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对他重复道：“无论是谁，我们都会抓住他的。”。刘兵的这句话并没有能够在白烨对他彻底失望之前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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