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摘星楼（二） (1 / 2)
        程淮安的母亲姓霍，曾是淮川东北海贸大港渭阳城中的大富千金，家中依靠海贸起家。

        淮川与中原陆路道阻且长，生意成本大风险高，所以这些年来开始通过渭阳这座海港城，以近海航船展开了商贸，淮川的珠宝、香料和药材声名远赴，而中原的丝绸、瓷器和茶叶和在淮川也是趋之若鹜，渭阳便是淮川连接东海的最大港口。

        祖上本是渔民的霍家历经数代之后，在这巨大的海运贸易中分了满满一大杯羹，一举成为了淮阳城数一数二的富商。

        当年**在淮阳与他父亲程啸竹一见钟情，程啸竹受派驻淮川，正是青云直上志得意满，因此霍家十分乐见其成，没有丝毫犹豫便促成了这桩美事。只可惜后来勤王征战，程啸竹受伤不治，虽有从龙之功，却是含恨早逝，朝廷后来追谥怀景侯。

        而程淮安自幼被荫补在羽林卫十年，母亲饱受丧夫之痛与亲子分离，在他回淮川后不久也病逝。

        有朝廷的巨额封赏以及母亲带来的丰厚嫁妆，程淮安在淮阳本该过的也是公卿贵族的日子。可惜这些，已全都变成这摘星楼了。

        怀景侯之子倾尽家财搏红颜，这荒唐事让程淮安没少遭非议，淮川蒙学新编修的劝孝歌便是以程公子为典型。不过也让程淮安在勾栏瓦肆之间风名远播，摘星楼的风采在淮阳也一时无二。

        其实真相是程母遗世之时亲口遗言：“我死之后，怀景侯府家业尽数散去，你不得再用一分，待他日你亲自封侯，再接回我的灵位。”

        之后程淮安身负万贯家财不知如何散去，某日在琉璃河上喝花酒，恰逢淮阳乐府官员挑选花魁苗子，正值碧玉年华的陈慈姑娘笨手笨脚引得酒意微醺的程公子纵声唏嘘，美人用一记青涩的回眸顾盼勾走了程淮安的魂魄，原本怅然若失的他像是找回了儿时最珍贵的竹马，借着酒意在众同伴的起哄声中摇摇晃晃走到那官员面前，指着一脸怯弱的小美女说道：“她是我的了。”

        彼时绿柳斜阳微风拂面，程公子摇晃的醉态却如同怒目金刚一般浑身王霸之气扑面而来，官员先是被镇住，紧接着被气笑了，但也明白这群人不是一帮好处的主，何况还喝了酒，于是他便开了个海口来拒绝程淮安。

        他指着眼前的楼阁说：“除非你把这江渚楼台无隙可乘地笼上了。”

        然后这位官员干完这趟差事便出了远门，半年后返回淮阳城，他呆若木鸡地站在秦淮岸边，望着眼前对水接天的百尺高楼心中翻腾不已：“真是下血本！”

        淮阳城第一大败家子由此诞生。

        这座楼院由程淮安亲自监工，征用数百名工匠，又以淮阳城第一楼的名义蛊惑了淮川民间著名的谭大匠师，据说德高望重的谭大师在修筑期间经常被气得吐血，因为这个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张嘴就是“要高，要阔，要水，要树，要览全城”。

        最终落成，算上台基楼高二十丈，碧瓦飞檐雕梁画栋，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所用石材木料全部是朝戈城所购的上等货色，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登台远眺淮阳城尽收眼底，程淮安大手一挥，命名摘星楼。

        淮阳王府对这件荒唐又很放肆的事并未阻拦，哪怕城内谴责非议不断，淮阳王都是一笑置之。

        至于当事人陈慈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官府叫过去按了手印过了户，在众人的羡慕嫉妒下，稀里糊涂成了摘星楼的主人。

        没几日又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中收到了程淮安差人送来的身契，并被告知此时程淮安已经跃马出征。

        青涩的陈姑娘曾心中默然，自己的命运便如同芙蓉鸟，面前不是网就是笼，原本是要被调教去争行首，却变成了私家雀，这玩雀的主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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