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府城 (1 / 2)
        白片落梅浮涧水，黄梢新柳出城墙。西南的春来得很早，正月里，新荷湖边的杨柳已布满细小的茸毛，似不久便要冒出黄色的嫩芽。

        不比曲水村路上冰霜融化后的泥泞，梁顺城的街面是由一块块长方的青石铺就，两侧白墙灰瓦的小楼和商铺静静伫立。走上古桥，盈清河两岸雕栏画栋的屋檐，飞角流星一般卷起的屋檐。船家撑小舟悠然的划过，有青衫书生背手立于船头，说不出的傲然和自得，寒风拂起他的衣袖也不见打个寒颤，反到频频掀起了对面画舫上少女的油纸伞。四周热情的叫卖和嘈杂仿佛与他们无关，不知灼热了谁的心。

        沈杗笑了笑，转身往城西而回。府城的繁华自不是新抚县可比，元宵还有三天，空气中弥漫的喜庆正如初八就到梁顺却怎么也看不够逛不够的沈家大郎一般溢于神情。

        梁顺府最繁华之地当然数城中大街和偏西北的新荷湖周边街市，但在坊市结构渐渐打破的当朝，有巷子的地方就有街。平安坊的后面是平步街，因为离府学不远，街道古香古色，卖的多是文房四宝。街道尾有一个小小的店铺，杨氏和王氏正在忙碌，炉上不时泛起清甜的雾气，不远处的榕树下躲了四五个黄发小童，口水顺着含在嘴里的食指滴答流下，小心又贪婪的望着。柜台前的小方格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沈翎趴在小桌上，一张油纸已经皱巴巴，叠了几下，想了想又拆开，额头渐渗出细汗。看见沈杗回来也不开心，府城那么大她很怕不听话到处乱跑的大哥迷路，学了两天还是不能包好一封点心，很是气恼。

        沈杗跟母亲和二婶打了招呼，摸了摸小妹的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沈翎才见笑颜，对里面喊了句：

        “娘，我和大哥出去玩会。”

        拉起沈杗的手就要走，王氏提气正要说什么，叹了口气，又和大嫂忙碌起来。

        正月初六早上，沈杗一家站在官道上，深情望了望浓雾弥漫的曲水村和像一把镰刀一样割进群山的梅公河，套上沉重的马车怀着满心的期待向东出发。赶了三天的路才到沈宗勤兄弟年前在府城购置的三进小院子。据说花了八十多贯，同庆坊离平安坊有近一刻的脚程，说是三进，实则很紧凑。难得的是沈翎外公留给她的这个小铺，靠近府学和西城蒙学，宽不足丈，不立商帖，不立账册，不用担心入了商籍。在大熙，糖霜的交易入税，沈家便主要每日出售些点心糕饼，二婶未出嫁时最擅长此道。至此，沈杗一家便在府城安顿下来，二叔沈宗庆昨天回了曲水村继续经营糖坊照管田地，每月依然送糖霜和干果等到新家，沈宗勤在城外的码头出工，隔几日回一次家。

        这家面馆就在平步巷的另一头，府学的拐角处，跟沈家的糕点一样不起眼，但店外的小桌也坐满了人。沈翎有些坐不住，眼巴巴看着里屋勤快的妇人，直到那人端了两碗面过来，操着北方口音说了句：

        “等急了，快趁热吃吧。”

        沈翎道了声谢，俯身把脸凑近碗里对着汤汁浓郁臊子浇头点缀着芫须的热面幸福的吸了口气，握着筷子胡乱搅了一通，灵活的一拧，便在筷尖裹起了一簇面条放到嘴里，烫了也舍不得吐出来，衔在嘴里不停哈气。吞了一口，才没有了猴急的模样，慢慢吃了起来。

        这是雍州人老刘开的小面馆，面条筋道，量大味足，还摆上了梁州人离不开的麻油和辣油。沈杗踩点府学的时候偶然吃过便喜欢上了这家厚道的馆子，但兄妹俩人都对推荐的蒜瓣谨谢不敏。寒日里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别提有多舒爽，听口音也坐了几位来自北方的汉子。梁顺人天性爱侃，沈杗边吃边听这他们热火朝天的吹牛。

        “面条还是你们北方人做的地道，配着泡菜就更巴适咯。刘老板今天的辣椒味不够嗦，油呛糊了。”卖字画的赵掌柜大腹便便换了个坐姿，对邻桌的几个汉子说道。

        他们是跑商队的，也是雍州人，常到这里来吃饭，他们也知道赵掌柜这些人沾沾自喜爱谈天说地的性格，再憨厚的搬扛工老胡也忍不住搭了句：

        “面条就着蒜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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