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节 (1 / 2)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大熙有人不信神不信佛，但没有人不信祖先。腊月二十四，扫尘日，家家清扫蛛网，扬尘清洗，送家神灶神，也是曲水村年祭的日子，六姓各家宗祠好不热闹。

        与往年不同的是，沈家主事之人里，多了一个肃穆威严的老人，众人无不对其恭礼维诺，甚至敬畏有加。还有一位少年秀才穿插其中，时而认真听族老述说沈氏先祖事迹，时而埋头填写文书撰写祭稿，时而随祖辈侍弄贡品纸钱。忙碌的身影落在沈宗庆兄弟眼中，不觉与有荣焉。

        小小的祠堂中，有序的分布着七谷三牲四果，香烛纸钱茶酒，摆满了中堂和走廊。当然并不是标准的太牢，农家牛比人金贵，想必只有皇家年祭才有资格杀牛吧，沈家只能用鸡鸭鱼兔代替，和整只的猪羊一起供奉。

        先是沈永钧和最年长的族老焚香念词，缅怀和歌颂祖先的功绩及创业艰难，感恩先人传下血脉，祈求保佑曲水村沈氏族人子孙兴旺、富贵安宁。在祭告族产人丁时，按辈分上前磕头，除去外乡嫁进来的妇人，三百余人次序进出，虽稍有拥挤和迟滞却不喧哗，整个过程庄严和静穆。

        沈杗再一次成为今日的焦点，他成为第一个上前叩首的云字辈族人，甚至先于年届四旬的沈云长等，可见众人对于读书人的重视。目光穿过袅袅的香烟和肥硕的猪羊，看着宗祠里陈列的牌位，沈杗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感激，虔诚和安逸。是源自血脉的亲近感，是周身灵气运转的流动感，还是真的想要重现先祖铁血军旅的念头和使命感？

        落在众人眼中，沈杗面上带着缅怀和追思，每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一丝不苟，极度的展现了祭祀时该有的恭敬和虔诚。族老们频频点头，本就对他半日的忙碌很是认同，而今对其愈发满意。沈岩见此，也低首顺眉做肃穆状等待上前磕头，不是有大人小声的教训着自家的孩子，谁也不敢在祭祖时有半点马虎，心中还想着是不是也让娃娃读书蒙考，不定中了秀才祭祖之时也能第一个上香？

        年祭的仪式持续了半日，每家分到一块胙肉后陆续离开了宗祠。沈杗带着沈岩跟着叔伯们把里外收拾干净，细细听了族老们的夸赞和叮嘱，恭敬目送他们离去后才相视一笑向家中走去。这样的情形都在六姓的祠堂中上演，想他们这样散乱的族群，只有在每次祭祖时才会体会到一点延续和凝聚的自觉和力量。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回去便开始扫尘，晚上还要送灶神。

        圣人对鬼神敬而远之，他却时常有个疑问，神到底在哪里，是像狐妖那样本领奇绝的大能吗？近几年朝廷并未敕封，大家熟知的只有灶神这样保一家平安的家神，除此之外，村人口中还有河神，还有县城里道观寺庙里的各种神灵，他们又在哪里，只是庙宇里不苟言笑的塑像？书中所载寺庙多位于高山险峰，偏偏出现在大熙闹市？

        临近除夕，村人手忙脚乱的张罗，脸上带着极力掩藏的喜悦，处处可闻的碓舂声响和孩童兴奋的欢笑充斥着安静的村落。不时有小贩央着二叔想要多进几斤糖霜，福叔下了好几天的套终于逮住一头山鹿，何家的鱼塘正在下网，早就跟何成说好给自己留的那尾不能少于七斤。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沈杗也没闲着，带着沈翎写春联。读了三年多的书，研墨的时候还是不免弄黑了手指。沈杗暗自担心，学堂的夫子对运笔用墨的规范很是重视，不敢想从未挨骂的小妹如何面对先生的训斥，甚至是戒尺。

        “不要斜磨，姿势端正，垂直打圈。”沈杗出言提醒，沈翎右手一僵，左手便要来扶砚台，差点污了滑落的袖口，子善又是一阵头大。

        给了沈杗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便跑去看大伯做工。沈宗勤正盯着一块方厚木块仔细施为，使的是最小号的凿子和刻刀，采用阴雕技法，木屑翻飞，留下一个个半指深度长满花纹的精巧圆形凹槽，新抚县家家有这种拓木，给年糕拓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好看吗？”沈宗勤吹了吹木屑，问自家侄女。

        沈翎端起旁边一块成品仔细看着，还拿手指探了探里面的纹路，使劲点头。

        “你想要什么，大伯都给你刻。”长辈看向沈翎的眼神总是无尽的爱怜和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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