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兔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半个多月就过去了。日头一天比一天寒冷，在外面务工的人都陆续返乡，平常比较冷清的村子渐渐的热闹起来。再过俩星期，基本上除了有特殊原因的就都回来了。往年每年到过节那几天，一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爷们儿都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站在村子大道上这边一摊那边一摊吞云吐雾，分享着这一年在外面打工的各种事情。那时候我们小孩子就辛苦了，在大街上玩遇到这些扎堆的大人，熟识的要挨个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姑姑大爷大娘的喊过去。

        刚回家时候还有点拘束，在家呆了这半个多月又开始放的开了。没事的时候邻居家大哥就带我们去玩耍。我是很景仰这位大哥的，长得人高马大又俊朗，比我们大十来岁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会，性格开朗还很健谈。

        今天天气不错，半晌午都没什么事情做，爷爷去地里看看庄稼，奶奶拿着针线活计去串门了。天还没亮叔叔就出门了说是去城里，我要跟着去他不带我，无聊从羊圈牵了几头羊出去遛弯。

        村里面的地分两种，一种是庄稼地，一种是宅基地。我爷爷继承了老一辈的不少宅基地，散步在不同的地方。家院子东边有一块长宽三四十米的，边界都用棘条树枝围起来种庄稼，家西边四五十米有一块宽二三十米长八九十米的地，上面都种满了杨树。更西面还有一块，不过大部分都是坑，今年夏秋时候下雨比较大，坑里全是水。

        我牵了几头老羊到西边那块地遛弯，一到冬天时候羊的日子也不好过，没什么青色鲜嫩的食物，天冷了羊也冷。这会儿家里养了很多家禽牲畜，有牛有羊有狗还有鸡鸭鹅，每天那个热闹劲儿别提了。

        中午我叔没回来，家里做了顿白菜粉条，煮了顿地瓜大米粥。刚入冬时候自己腌制了一大罐黄豆咸菜，就着馒头吃别有风味。吃饭时候听到隔壁邻居家挺热闹，我端着碗夹了菜，拿了个馒头跑出去，原来是杨成秀朋友来找他玩，说是待会儿去北地里抓野兔子。我听的馋，说也带我一个呗，成秀叔看我端着碗笑呵呵的说你这饭都没吃完，咋去？那我立马麻溜的就整干净了，成秀叔看我这样子，上我家跟我奶奶打了个招呼，我就跟着他们去了。

        杨家村在周边算是个大村子，东西加起来得有一百来户八九百口子人。村子四面都是庄稼地，四面分隔远近不同的是别的村子。我们去的是最北面的地，一条大路正好在村子最西面从北面张家楼通过来，路两边都挖着通水沟。

        我们走在大路上，路两边庄稼地里偶尔零星看到几个人，空旷又平整的大地上偶尔几只耐冬的鸟儿在天空中飞过。成秀叔带着他的伙伴同学五六个，后面还跟着几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女小孩儿。这年头生活条件实在匮乏，所以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能有这样的机会也算稀奇了。

        田里面种的都是大蒜和小麦，大蒜用地膜覆盖着，一些长得快的已经探头了，这时候就用钩子从地膜上勾出一个洞让蒜苗探出头。小麦长得不算高，这时候踩上去也不怕踩坏了。

        冬天别的动物基本都冬眠了，也就兔子会偶尔出来透口气。野兔都爱在麦地里打洞过冬，天气好的时候就出来晒太阳。我们三五成群走在田垄上，到处在找兔子洞，几条机灵的土狗在麦地里到处窜。

        找了老半天就看见几个空洞，兔子毛都没看见，不过众人也不气馁，本来就是消遣。走在田垄上的成秀叔跟伙伴聊的火热，我们几个小孩子就跟在土狗后面追着跑，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很舒服。

        “那有个兔子！”我们正玩的兴高采烈，这时候成秀叔的一个伙伴忽然放声，指着一个地方。我们顺手指看过去，嘿，真有。好家伙，顿时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成秀叔带着两条狗，一条黑一条黄，黑的叫黑子，黄的叫小黄。小孩子里面连理家的小萍也带着一条，不用人指挥那狗撒腿就追上去了。

        兔子被吓了一跳，撒腿就跑，我约莫着兔子晒太阳没看见我们，但是刚才那个出声的把兔子吓了一跳。

        狗比兔子跑得快，但是兔子比狗会转弯。兔子一路东窜西拐，狗每次快追上打完时候都被闪开了。我们在后面追赶着，追赶的路上又看见两只兔子从麦地里钻出来，估计是被我们大呼小叫的声音吓着了。

        我们穿的衣服很厚，今天天又有点热，追的一身都是热气腾腾的，感觉衣服里面都要流汗了。成秀叔让我们小孩子别追了，在后面慢慢赶就行。冬天不比夏天，出了汗流不出来天一冷就要感冒。冬天感冒发烧可不是小问题。我们也没力气了，就顺势答应下来。

        成秀叔他们几个在前面散开来，三条狗跟在兔子后面紧追不舍，慢慢的兔子力气用尽了，他们就拢起来挤压兔子的活动空间。不一会儿，兔子力气用尽跑不动了，被小黑一个奔越咬住了脑袋。

        小黑叼着兔子跑到成秀叔跟前，成秀叔从口袋里掏出饲料袋把兔子装起来，高兴的摸着狗头使劲搓。我们凑上前去，打开口袋看兔子在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动弹，黑灰色的绒毛通红的眼睛，我想摸一下成秀叔赶紧把我手拿开。兔子不能乱摸，不小心兔子咬你一口够受的。有句古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这是有依据的。家里面有个小孩逗兔子，小指头被兔子咬掉了一截，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我说我们不摸，我们帮你们拎着你们接着找总行吧，成秀叔说那成，但又叮嘱我们说千万别摸，不然以后再也不带你们玩了，我们一口应下。

        我们坐在田垄上不跟着跑了，就撑着口袋往袋子里面瞅，几个脑袋凑在一起讨论这兔子毛为什么是黑的，这兔子眼睛为什么是红的，小萍没忍住想去摸，这时候看起来没什么力气的兔子猛地一跳差点跳出来，我里面扎上口子，谁也不让看了。

        第一个收获积攒了一些经验，接下来又陆续抓到几个，有一只最胖的看起来得有六七斤重。转眼就三个小时过去了，眼看就要五点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就结束了这次捕猎，一行人拎着袋子，里面装了五只兔子，收获颇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在路上，成秀叔他们哼着小曲唱着歌，我们在后面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成秀叔说回去上我家宰两只开开口戒，顿时气氛更加热烈了。什么？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子这么可爱不就应该红烧吗？

        到村口的时候我看见一个老头，穿着朴素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一头银白的头发脸上纵横着的纹壑，饱经风霜的样子，牵着一头看起来很年老的黄牛站在路边。我有种异常的感觉，走上前去招呼老头问道：“老爷爷，遛牛啊？”

        那老头只是盯着我，没个回应。前面成秀叔好像没看见老头一样走过去，看我落在后面招呼我回家了。我心想老人家可能年纪大了，听不见我说话，我又凑上去大声的问了句好，还是没回应，只好说了句恁忙着就跟着成秀叔走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的思绪开始涣散，脑子里只剩下那个牵着黄牛的老头，剩下什么别的心思都没有了，甚至对于吃兔子肉的想法都提不起来，头有点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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