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范纯礼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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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范纯礼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一座大宅子的后花园里,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斜卧在凉亭里,手上端着酒杯,缓缓吟出这一首词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父亲可在这里?”

        “唉,纯礼,你来了,快过来,为父才作了一阙新词。”老人又把刚刚的词念诵了一遍。

        “父亲何故如此,是又想起往事了吗?”

        “想我范仲淹一生都在为大宋,为官家,为百姓,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可怜矣。”

        老人言辞变得激昂起来。原来此人就是与富弼、韩琦等人进行改革,后遭人陷害,被迫离开京城的原参知政事、现知邓州事的范仲淹,年轻人是他的三儿子范纯礼。

        “父亲,这不是您的错。”范纯礼劝阻道。“您针对朝政时弊而思改革,这没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错的是时代?”范仲淹望着范纯礼:“为父愿闻其详。”

        范纯礼仔细斟酌着心中的语句,一句一顿地说:“父亲,庆历新政的起因是元昊立夏,进兵大宋,大宋兵败,契丹抓住时机乘机要挟,结果朝廷派富弼和谈,增币增绢,是也不是?”范仲淹喃喃地说:“就是此次增币、增绢震动了大宋。契丹与我大宋自檀渊之盟以来,已四十年不起刀兵,没想到被元昊这么一闹,又给增岁币、增绢。我大宋富裕,这些钱财算不得什么,只要是能维持和平,再多也能给。但是与元昊几次交兵都败了,这才是为父下定决心改革的关键所在。”

        范纯礼听着父亲平静的叙述,心里也是不好受。“父亲,有些话孩儿早就想跟您说,一直没有机会。一方面孩儿还年幼,不得妄议家国大事;另一方面孩儿不知道跟您说了是不是就一定正确。但是今天孩儿有一言,不吐不快,还请父亲大人斟酌。”

        “你且说来。”范仲淹此时也有些认真了,放下了酒杯。

        “父亲大人,您没有任何错。您的十法中有整顿吏治的,有富国强兵的,还有厉行法治的,确实是做到了改革国家的方方面面。但是有一点,父亲,改革说到底只是官家、您、富相、韩相的一腔热血,您没有帮手,您的对手是整个大宋啊,父亲。”

        “此言何解?”范仲淹似乎抓住了一点要点,但还是不太明白。

        “恕我直言,父亲。您失败的原因有四。第一,要改革官僚体制,说起来容易,然而要真正做起来,却似难于上青天,这对我朝来讲更是如此。因为在我朝,官僚在官员丧失世袭爵位和封户特权的情况下,为了确保世守禄位,又参照唐制,制订扩大了中、高级官员荫补亲属的恩荫制度。通过恩荫,每年有一大批中、高级官员的子弟获得低级官衔或差遣,且我朝恩荫,不仅极广,而且极滥,每遇大礼,臣僚之家及皇亲、母后外族皆奏荐,略无定数,多至一二十人,少不下五七人,并不限才愚,尽居禄位。况且我朝的州县官、财务官、巡检使等低、中级差遣,大部分由恩荫出身者担任。这种等同于官僚世袭的制度,使官僚机构中充满了坐食禄米的权势子弟。因此,要打破或限制官僚贵族这一特权,无疑会因触动官僚贵族的利益而遭到他们的激烈反对。如此一来,除了您和几位一心为公的相公,几乎满朝文武都会反对您的改革。第二,官家改革的初衷是为了解决财政危机和军事危机,是要富国强兵。而您却恰恰触犯了皇室利益。您的的各项改革措施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等,主要就是要裁汰不称职的官员,而裁减冗官,精简机构是改革的核心内容。即使是称职官员,也要削减其薪俸,而且,还决定要减少科举考试的录取名额,以解决官多为患的问题。也就是说,全天下的读书人的利益,都让改革触及了。因此,改革的反对者决不是少数保守派,而是整个士大夫阶层,这是我朝统治的阶级基础啊。要改革就要牺牲士大夫阶层的利益,牺牲了士大夫就动摇了自己的统治基础,如此一来,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反对您的改革。再说了,官家改革的目的也不是引起大动荡。外有契丹、西夏虎视眈眈,内有冗官、冗兵、冗费严重,贫弱局面已经形成,统治危机日趋恶化。如此内忧外患之下,官家也不可能允许发生大的动荡,所以,您只能被官家放弃。第三,朋党之争。除了少数锐意进取的有识之士,官僚、地主、富商等既得利益之人大都满足于现状,只顾个人利益和眼前利益,而不顾国家利益和长远利益,一旦新政触犯了自身利益,他们就坚决反对,群起而攻之,污蔑您和几位相公是朋党。朋党之说基于儒家思想君子与小人的观念,然而这只是简单对立、非此即彼的思想观念,并不能客观准确地反应人性或人格。结党的未必是小人,言利或谋利的也未必不是君子。最致命的还是欧阳叔父的《朋党论》,他明确地告诉官家,只有君子才结朋党,这不是害您吗?这样一来,再开明的官家也不会继续下去了。第四,您没有志同道合的人啊,父亲。这个怎么讲呢?您看,您被污蔑,满朝文武为您讲话的有几个呢?落井下石攻击您的又有多少呢?您不能把您的道德标准放在所有人的头上吧。”

        听到范纯礼这一番话,震得范仲淹浑身一颤,他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以往都下意识地忽略。朝堂上这样,官场上这样,生活中也这样。借用佛家一句话:自己心里想着什么,看外物就是什么样子。范仲淹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是诤臣,是大儒,更是改革家,可是他并不知道其他的人跟他不一样,所以他就只能在邓州这个地方一直这样沉浸在过往的失败中无法自拔。甚至连他自己的儿子范纯礼他都看走了眼,范纯礼不是孩子了,他已经十五岁了。范仲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三儿子已经可以对自己的事情展开锐评,还说的挺有道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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