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之外 (1 / 3)
        （一）

        吃完早饭，帮母亲收拾完桌子，凤西搬了椅子坐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凤西怕把脸晒黑，只把腿伸进太阳，上半身放在阴凉里。

        父亲坐在对面小卖部门口，隔着一条马路，凤西依然可以看清楚父亲僵硬的略带怒气的脸。

        父亲每天习惯性的上完早工回来再吃早餐。刚吃了几口，父亲就开始抱怨母亲做的菜没有味道。凤西本能的加快了咀嚼速度。不出所料的话，父亲的情绪马上就会升级为咒骂。凤西瞟了一眼旁边的哥哥，他跟凤西一样一言不发的加紧往嘴里塞东西。

        父亲的咒骂是这世间最顽强的存在，几十年如一日，情绪饱满，高亢激昂。凤西听着听着就觉得自己从未长大，回到昨天的昨天，凤西也是这样局促着自己不应该出现在饭桌上，甚至不应该出现在父亲的生命里。对父亲来说，爱和欢喜是稍纵即逝的灵光乍现，被血脉捆绑的责任是无尽的付出与烦乱。凤西更愿意相信父亲是因为长期负担过重才会演化的如此暴躁。

        一碗饭吃完，父亲已咒骂完毕，“啪”的一声扔下碗筷出去了。母亲始终一言不发，自顾自的一口一口咽下饭和菜，也咽下所有的咒骂。

        父亲背靠着墙，后仰着头，半眯着眼，阳光历经几亿光年，穿过虚无和尘埃，斜斜的照在他脸上，世间满是金黄色的盛情的温暖，但治不好他的伤。

        母亲口淡，只喜欢吃清淡的菜，做的菜只合她自己的胃口，这稍显自私。但被骂了几十年，从未为父亲改变过，这里面除了自私，应该也很有一些对抗和不屑。

        因为不爱。我不在乎你喜欢什么口味。

        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所以他日渐抓狂，爱不能爱，恨不能恨，纠结中全身长满了利刃，在世间狂奔。所有离他近的人都被刺痛。

        凤西一次次伤口结痂之后就对他的利刃免疫了。凤西像母亲一样，冷眼旁观着他的不甘与怨毒，适时的扮演一点爱恨，以免他真的疯掉。

        （二）

        小卖部的男主人“翁”的一声打响了摩托引擎，一下把凤西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手里提着一小袋东西，花花绿绿的，看不真切。他另一只手扶在车把上，准备往前走，女主人这时从店里快步走出来，冲他吼道，“他自己没长腿吗，他就是天王老子吃饭也得自己拿筷子！就买这么点东西，能赚他几个钱？你还下贱的给他送上门！我看你是脑子有病！”

        女主人小名叫阿娇，天生的大嗓门，这一吼，院里的邻里的都听到了，男主人略显尴尬，手上动作有片刻的停滞，随后开始慢慢启动，把车骑上马路，试探性的，慢慢的一点一点加油门，直到确定妻子没有递进的情绪，不像是真的要发火，才猛加一把油门走了。

        阿娇这一吼，凤西的父亲像是找到了不小的乐趣，一扫刚才的阴霾，满脸欢笑的开始跟阿娇插科打诨。没一会儿，邻里的几个人也加入进来，多亏阿娇这一顿骂，给了大家躁动的理由，世界一下子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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