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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不幸的婚姻生活 (1 / 3)
我是你跪着求来的!
这是我记忆里母亲经常对父亲说的一句话。
母亲的娘家在三十里外的大山里,父亲年轻时跟爷爷一起去大山里干活,八几年去大山里能干什么活呢,就是去砍树,然后改成木料,帮人家盖房子,换取一点微薄的报酬。
父亲就在这时认识了母亲,当时的母亲刚过双十年华,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乌溜溜的大眼睛,油亮亮的两条黑辫子,气质温婉娴静,又有大山里女孩子特有的纯朴娇憨,父亲是一下子就被迷了心窍,每天下班是想方设法往母亲家跑。跑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知道为什么了。爷爷也开始去跟外公游说,爷爷是文化人,念过私塾,满嘴的孔孟之道,还故意撇个城里人的腔调,说杨公啊,我们那儿是多么的山清水秀风调雨顺之类的,虽然爷爷家根本也不是在城里,只是比外公家地势平坦一点,离县城近一点,也还是个小山沟。
在那个年代,十五六岁结婚算正常,母亲因为多念了几年书,毕业后想去单位工作,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在亲事上有点挑挑拣拣,一不小心就耽误到了二十一岁,成了让家里人焦虑的大龄女青年。外公对爷爷的游说是很有点心动的。
但母亲对父亲似乎并不怎么满意。父亲没文化,小学三年级毕业,完全是个大老粗,共同的爱好理想啥的就不扯了,那是完全不可能有,父亲做事的方式方法跟母亲也不在一条线上,两人基本上是无法共事无法沟通。可能唯一让母亲有些心动的,是父亲对她的死不要脸的殷勤,父亲对她是百依百顺,奉若神明,当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全力以赴,他哪怕傻一点愣一点,在女人那里也还是有几分魅力的,并且父亲还有一个大招,就是当母亲每次想好了要真的拒绝他,他就跪在母亲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边哭边说,你要是不嫁给我,我现在就去死了算了。
父亲的殷勤和诚意外公和几个舅舅们都看在眼里,他们觉得,嗯,可以,最少平儿(母亲的小名)嫁过去不会吃亏受气。就这样,母亲在爷爷的游说,父亲的殷勤,外公舅舅们的撮合之下,嫁了。
结婚第二年秋天,母亲生下了哥哥。父亲第一次动手打母亲,是在母亲怀胎九个月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是不是感觉好突兀,心突然好痛?我是感觉心碎了一下。我不知道当时父亲为什么会动手,问母亲,母亲自己也忘了,因为后面被打的次数太多了,原因嘛每次都不同,但又没啥大的区别,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说不出口,也记不牢固。
哥哥出生五年后我出生了。在我幼年的记忆里,家一点都不温暖。家里让我害怕的事情太多太多。
母亲年轻时候是会跟父亲对骂互打的,虽然她每次都是吃亏的一方。每次被打之后会躺在床上连续几天,不吃不喝,或吃的很少。哥哥很小就会做饭了,但他只会做饭,做完饭去叫母亲起来吃,母亲回一句不吃,你去吃,他就自己去吃了。我是从有记忆起就经常要想办法让母亲从床上起来,吃一点喝一点,软磨硬泡,实在没辙了就趴在床边,睁着大眼睛盯着母亲眨呀眨。
他们打架的原因各种各样,母亲饭做晚了,菜炒淡了,母亲在外人面前揭了父亲的短了,父亲在外面赌博输钱了回家被埋怨了,或是农忙时母亲直接去掀了父亲打麻将的桌子,等等等等,先吵骂,父亲吵不过,就动手了。父亲跟母亲打完架一般都不会在家待着,白天出去,半夜回来,大概外面的人也让他无法开心,大概他觉得母亲超时的余气未消对他来说是一种挑衅,他会一边收拾自己准备睡觉,一边连咒带骂的把母亲从里到外再骂一遍。
这种时候我的心又会?起来,因为多半母亲不会让他上床,接下来又是另一番扭打。打过之后母亲出去了,好久好久没有回来。应该不会是上厕所,太久了。母亲去哪了呢,我会一直想。世界那么大,好多地方可以去吧,母亲会不会哪天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呢?后来次数多了才知道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母亲是没有地方可去的。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回娘家,但外公和舅舅只会劝她收敛一点,气消了快回去过日子。母亲挨了打回去哭诉就是个罪人,太不应该了,首先要接受父兄的审判,因为外婆和舅妈也都是会挨打的,日子不是照样过着,她有什么资格不一样。后来母亲挨了打就不回娘家了,她给自己找了很多安静的去处。而我惊讶的是父亲每次都知道她在哪里。
打完架两小时之后,父亲会叫我出去叫母亲回来。他说,你母亲在学校操场边上的石碑后面或是我们家大田的草堆里面或后山那棵大梧桐树下或者其它什么地方,反正都不会太远,并且我一去就能找到母亲。我站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摇晃着,拉扯着,嘴里念叨着,妈妈,回去,妈妈,回去。三岁的孩子,还不具备从语言上说服别人的能力,但好在足够脆弱,不知道是风冷还是心冷,我会站在风里全身发抖,不出十分钟,母亲就抱着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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