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周仁漠然地走上前去，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大人责罚的样子。在离这不远的山上，那里的昆虫鸟兽即使是在最虚弱的时候，表现出来的依然是敢打敢拼的样子，很悲伤的说，虽然大家会喜欢那些尽情展现自我的飞禽走兽，但是在优胜劣汰的法则下，他们都消失了。

  人类显然是还没有进化完全。

  一看到周仁露出疲态，隐隐为首的光头大汉突然想到——这几天流离失所没有钱买酒喝的感慨直接上去就是一拳，打在周仁的脸上，有了老大带头不自觉地变成一个团伙的工人都上前去，把周仁想象成害的他们损失大半年钱的罪魁祸首来打，要是只有一个人，周仁的怒气还能使得他跟光头大汉拼命，可是这么多的拳脚相加在周仁身上，周仁已经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刚刚把手举起来，力聚集在手上，就被人踢在脚上失了方寸。邻居门见状，都稍稍地向后退去，看上去光头大汉他们几个好像占着理，村子里怎么也能有个人站出来帮着村里人出头，小二张大嘴巴，像是有猛虎朝着自己这边扑过来，赶紧退回到自己家里，向外张望，周仁家里，刘旭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是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在不断地往下流，顺带着还把力气都给用完了，人总是会悲伤的，一旦哭出来从前积累出来的悲伤都会散失的七七八八。年轻人在街头打架散的都会很快，因为积攒下来的力气都用光之后，人就会不自觉地退后，这一退后就很难在继续下去了，等到这些曾经地工友慢慢地散开，朝着县里走去，至少周仁已经在自己家的门口，邻居门看到好戏就这样结束，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为看到这么好看的戏而高兴，总之家里还有没有做完的事，众人都扭过头不再去看悲惨的周仁，跟从前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不一样，水湾村的人都没有去谈论这事，至少没有让周仁听见。周仁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们回家了周仁也想要回家，正好刘旭也刚从悲伤中回复过来，门外的呼声也不像刚才那么大了，刘旭慢慢地从床上下来，周围的落寞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要是能有个人在旁边刘旭还能跟他诉诉苦，可刘旭又不想让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刘旭用手把眼睛揉了又揉，直到完全感觉不到眼睛上有湿润的样子，刘旭没有特意去照镜子，要是她去看看就会注意到虽然触摸不到但是她的眼睛上遗留下来的红色痕迹是挥之不去的证明。刘旭走到门口，看见周仁在开铁门，周仁依靠在铁门上，开了这么多次铁门只有这一次周仁离铁门这么近，大冬天的周仁身上却异常火热，正好把这份温度带给冰冷的铁门，铁门没有上锁，村里人图方便，以至于每个人都可以直接走进别人家里，要是发现门没锁就知道这家人在家，这样来找他们也就不会耽误时间，也省去了来开门的麻烦，村里人都这样，要是不这样做就显得说不过去了。周仁身上没有受什么伤，工友的人并不多，只有四五个很难把周仁打出什么伤来，身上没有什么伤。心里却有，周仁可不知道自己身上完全没有能看出来自己受过伤的样子，身上的灰尘在农村里可是在正常不过了，他现在想要躲着刘旭，因为要是媳妇看到自己受了伤的样子，可能会瞧不起自己，但是周仁现在真的需要进家里，避一避外面的风浪，安抚一个受过伤的灵魂。

  江湾村周围的山上，上面山路极为不平坦，除了少量崎岖难行的道路之外，其他地方到处都是乱石和树木，走到悬崖边向下看可以看见下面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地上到处飘洒着木芯，村里人都会在天气干燥时上山收集木心和木柴，不是砍木头而是去收集木头，树木很多，保不齐会有哪颗树就这样无力支撑枝条的重量被压下来，枝条掉在地上很难砸到哪个倒霉鬼，要是真有的话，那根枝条说不准到了阴曹地府还要下十八层地狱呢。周旭走在山上，昨天晚上下了场小雨，不仅是树上，就连地上的树叶和木心都湿哒哒的，周旭走的累了又不愿意坐在沾有雨水的地上，停下来脚上的酸痛感就会追上来，周旭只得不停地走，忽然周旭用脚往一棵树的底下踢了上去，树上树叶上沾有的雨水瞬间掉落下来，周旭躲闪不及，被淋了个实实在在的，雨水没有从身上继续向下流，而是停在了身上，周旭心烦气躁一个人呆在山上天色很快就要暗下去了，没有人告诉周旭他是不是应该回去，刚才发生的事不在周旭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经验中，脱离了机器的螺丝总是没有好下场。没有人上山，山上一片寂静，一停下来就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落寞，周旭受不了这个，他摇了摇头，朝山下走去，要是就这么回去了，那不就白上了这趟山了吗？周旭想到，在周旭很小的时候，桂林市没有幼儿园，周旭就跟着周仁一起上山捡柴火和木心，周仁那时候本来不想要周旭跟着自己上山，刘旭也极力阻止这么小的儿子跟着他爹上山去，即使上过山的人都能安全地回来，不过一直呆在家里让年幼地周旭极为无聊，在软磨硬泡下周旭才跟着周仁上了山，到了山上周旭只顾着乱跑，一会跑到周仁前面一会又落在后面，周仁不时地要注意一下周旭的位置是不是安好，还要在视线范围内寻找能用来烧的木头，要是太黑烧起来就会冒很大的烟，就这样周仁慢慢地收集木头，收集到自己以前一个人收集地那么多地时候，周仁呼唤着在远处看着小池塘里蜘蛛和小虫子的周旭，并且把一根粗壮的木头递给他，老实说很少会有人让那么小的孩子拿着那么大的木头，可周旭不知道这些，他是跟着周仁上山来的，并且他知道他能来这里的原因就是要帮着父亲做事，而不是来玩的，周旭吃力地拿起木头，只是拿起一端，另一端还掉落在地上，周仁用从草垛上抽出来地麻绳把收集来地柴火捆在一起，还不等周仁发话周旭已经带着那根硕大地木头向家里走去，下山的路虽然是下坡道但是路上杂草丛生，靠着地面根本不可能滑行下去，用不了多久，周旭就停了下来，换一条手臂扶住木头另一只手臂在空中甩了又甩，在周围树木的目光下，周仁顺着自己的步伐，慢慢地就要来到周旭身边，而周旭感觉到了周仁地接近，赶紧用力拉起木头朝山下冲去，一个不小心树木就从手上滑落下来，周仁跟在后面，这次离周旭很近，周旭突然感觉到恐惧，也不再去捡木头，而是把他扔在地上，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跑，后面地周仁脸上不由得露出慈爱的表情，双手都是熟悉的重量，走到木头跟前周仁分出一只手来拿地上周旭遗落下来的木头，另一只手用自己的身体当作墙，把一捆柴火努力地向身上推，树木都是没有规则地生长，枝条杂乱无章如此用力地往自己身上挤很快，周仁地衣服就被突出来的枝条给桶穿，山路变得不一样，连没有生命的树木都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树叶落在周仁面前的地面上，像是要阻挡周仁，又像是为英雄铺垫地面，直到晚上周旭睡下之后周仁才开始补身上的衣服没有白白消耗时间，还能跟趁着补衣服的空挡跟刘旭说说话，未来拥有的东西现在不一定拥有，现在拥有的东西未来不一定拥有。周旭自从上了学之后，就很少帮家里做什么事，跟村子里的其他人不同，小孩会被叫回来收稻谷盖房子，周仁是宁愿少休息一会也不会把儿子给找回来，或者是让他做什么事，周旭也很懂，爹没叫我做我也就一直没有去做，就是有时候刘旭看周旭回家了，身子长得高大就让周旭上山去捡些木柴给家里烧，可是周旭并不想去，正当周旭犹豫的时候，周仁就会站出来，解周旭的围，自己上山去捡木柴，还给了周旭一个很好的理由：在家里干活，一辈子都没有出息，只有去城里上学才能给祖宗争光。就是这样周旭一直没有帮家里做什么事，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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