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张怡红躺在家里，家里还算敞亮，窗户开着外面的阳光可以照进来，四射在屋子里，按说村子里很少有什么集体性的活动，大家要不是去干活都不会聚在一起，家里人把该说的话一说也都没有什么能说的，平日里驱赶鸡的叫嚷声会比家人的话更加让人印象深刻，张怡红看着家里的摆设，虽说村子里的人很少来往，但日子久了大都有所了解，村头李大娘家里的柜子比张怡红家里的大，但是桌椅板凳显得陈旧，擦的一尘不染还是无法掩盖岁月的侵蚀，李大哥家的地方是大，张怡红伸出手来，在空中比划着，躺在床上都不自觉地坐了起来，像一只斗败了地公鸡。

  努力地回忆这李大哥家里地样子，他们家里地方大，家具不多，隔三岔五地在队里公共祠堂里拿东西，为这事引得村子里地其他人没少说他们家地坏话，风言风语地记忆都涌现出来，张怡红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窗户，李大哥家没有窗户，墙上烂开一个破洞，上面放些杂物勉强算是窗子，要是没有窗户，家里就会暗成一片，那地方谁会去住，窗子上没有玻璃挡不住春天的细雨更抵挡不住夏天的狂风，一到这种时候，李大哥就有的忙喽，不仅嘴上要和受风寒的媳妇拌上还要去处理外面淌进来的雨水，幸好家里够大雨水没有把家里完全淹没，甚至都没有能触及家里的任何一个值钱的物件，不要说纸钱这些怕水的玩意，就连桌椅板凳都无法触及，张怡红那年夏天在他家里就是突然下起雨来，雨水疯狂向屋子里抽打进来，好像马上就要淹没整个家的样子。

  窗户边的杂物是一些需要晾干的酸菜，这时候可受不得水，李大哥赶忙上前去把菜拿进来，放在桌上，说来也奇怪，外面的风那么强劲，把树吹的左摇右摆的，却完全没有把雨滴吹进小屋里，雨滴集中在窗户旁边，淋湿了地板，却没有再往前而是把地上的灰凝聚在一起，任凭后续的雨水继续冲刷依旧无法前进一步。张怡红回过神来，按说他这时候该去做饭了，他和周清早就说好了，家里要是没事他张怡红就可以像个老爷一样，周清管家里的事，要是周清出去做事了，跟队里下地还是要去帮队里修小学，张怡红就要做家里的事，话虽然这么说好了，但张怡红要是不做，周清还是得自己把事情给做了，要是哪天脾气一上来，说张怡红两句那事情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几天张怡红心气就不顺，心里一直在合计，嫁给周清这么多年了，什么福都没享过，倒是周清原来没有张怡红得时候，刚刚从父亲周志勇那接手这房子，家里四壁空空的，要不是她张怡红嫁过来，给他带来碗筷，他都是直接在锅里吃饭的，这么多年，家里的房子没长个，模样倒是喜人了起来，每年过来都能拿粮食去县里换些东西回来，家里在一片祥和之后逐渐有了光泽，要是把家里的人都拿出去，看起来就有些像旧社会的小地主。心里挣扎着要不要去做饭，还是继续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张怡红的怨气莫名其妙的重了起来。周清急急忙忙从门外赶回家来，身边的风戛然而止，心里满怀着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张怡红依旧在床上只是没有躺下而是坐起身来，现在赶紧做饭吃完后还能赶回地里赚下午的工分，队长还是好说话的，碗筷晚上回来洗也行，周清顾不上跟张怡红拌嘴，径直往伙房里走，这时候要是周清说两句还好，什么话都不说张怡红的心里反倒空落落的，张怡红站起身来，把衣服整理好，跟在周清后面进伙房里，周清在伙房里走来走去，刚刚吹一口炉火，把火给吹旺，脑子里还晕乎乎的，马上又跑去洗米，火已经生起来，张怡红站在面前，周清也已经看到，要是平时，周清肯定会跟张怡红理论两句，把用来贬低她的话都用上，农村里的情况向来如此，要是占了别人的便宜，就会落下话柄，总有一天会说的你哑口无言，到时候气的说不出话的你就好把这便宜都送回去。不过这时候周清却意外地异常平静，就连做事地动作都小了起来，快速而又精确，村子里很寂静，站在伙房门口地张怡红受不住了，她现在是应该掉头到堂屋里去等着吃饭，看着门口或者窗外，算着时间闻见米饭地香味再回来，可这时候地张怡红竟然像着了魔一样，向着前面的周清走去，周清细细地数着米粒，动作很轻，慢慢地把米粒从袋子里倒进锅里，看着袋子里地米粒减少，锅里地米慢慢涨上来，周清又快速地把袋子口关上，意犹未尽地把袋子扎了个严严实实，扔回原位。

  此时动作跟蜗牛一样的张怡红与周清面面相觑，张怡红定在原地不能动弹，之后周清完全没有理会张怡红，而是绕开张怡红把锅放上火炉，等不来周清的怒火张怡红反而升起一股无名业火，“周清，你怎么才回来做饭，是头猪都比你更快”张怡红的嘲弄对于周清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从前周清还没当回事，想吵了就说两句，不想吵就权当没听见，可此时周清莫名的悲伤起来，甚至比起刚才看着父亲周志勇的尸首缓缓降入地面还要悲伤，“给你整个死鸭子吃，就不错了，你这个死人”周清头也不回，恶狠狠得说到，没有看到周清得脸，张怡红显然对于周清的火气还没有领会，还以为跟从前一样，说着玩呢，“你这个狗生的东西，跟个短命鬼一样”话音刚落，周清就转过身来，等到周清的脚踢在张怡红身上时已经来不及，周清的叫嚷声已经不成言语，听起来只能听出只言片语，张怡红受这屈辱也顾不上许多，马上冲着周清就上去，身上使劲了力，叫骂声张怡红的哭喊声在屋子里回荡着。

  周仁走在周清后面，本来想要回家的，但是看着家里周旭在门口读书，就没有走上前去，想着先去周清那问问下午还去不去地里，跟周清商量商量，离得也不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伙房里的叫骂声，周仁伸长了脖子，周清跟媳妇吵架可很难见到，倒是他的邻居经常吵架，听出来是周清在伙房里吵架之后，周仁在门口犹豫着，周仁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见到这种事，周仁都是避之唯恐不及，跟那些没事做的大妈不一样，可这次是自己的弟弟，周仁正犹豫不定时张怡红已经从风吹开的门看见了周仁，周仁见自己已经被按在地上猛踢的张怡红发现进周仁不请自来，周仁被看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直愣愣地就走了过去，周清看见张怡红直勾勾地盯着门外那边看去，惶恐不安，泪水涌出来地样子，不由自主地向伙房外望去，看见周仁站在门口，显得比周清还要不安的样子，周清瞬间冷静了下来，慢慢地用手扶住头，耳朵火辣辣地，身体地酸痛感和心里地紧张随着劲头地褪去慢慢浮现出来，此时地周清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应该说此时地周清才发现自己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地事，周清无力地坐在火炉旁边地小板凳上，张怡红泣不成声，从前在父母身边时地无助留下地眼泪在告别了这么多年以后又重新流了出来，“周清，你这个杀千刀的”张怡红大声的喊叫着，比起之前的盛气凌人现在的叫嚷更加惹人悲怜，“我过不下去了”张怡红本来要站起来，但又瘫坐在地上“周清这个没良心的”按理来说张怡红身上的伤痛并不严重，比起修漏雨的屋顶时不慎摔下受的伤，这点伤什么都算不上，“周仁，你快回去告诉我的老妈妈，让她叫我的两个哥哥来打死周清啊”张怡红被哭声中的呜咽卡住，声音断断续续，“那时候我嫁给周清的时候我妈妈就说，要是我受欺负了就要跟她说，让我哥哥来打死他啊”说完张怡红再次呜咽起来，周清听到这，再也受不住，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是周清所希望的，不仅仅张怡红悔恨着，站在家门口的周清感受着空气让身上火辣辣的感觉慢慢褪去心里却完全没有胜利者的感觉，刚刚火急火燎地凑时间下地，现在也只能抛掷脑后，现在该怎么办，周清心里忐忑不安，想不出现在该怎么办，甚至都搞不清楚现在是不是还在想着，大脑还是不是在运作，跟周仁和张怡红看上去的强大不同，周清现在心虚不已，能隐约听见张怡红在跟周仁骂道周清，把这几年周清没有忍让张怡红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周仁只能在张怡红的哭腔中一边听着一边说着周清的不是，来安慰张怡红，不光嘴上说着，周清离开之前煮上来的饭还放在火炉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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