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门外的吵闹声响吵醒了周仁，周仁两只眼睛都烧的血红，看来还不如不睡觉，仔细一听，是吹给丧事奏乐的人来了，周仁赶紧一个翻身，周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周仁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眼见着周清和周旭穿孝衣身体却动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响才完全回过神来，接着就像是在赶着什么一样飞快地拿起桌上摆着的白色孝服，不用问这肯定是给周仁准备的，一边的周旭好像被这孝衣的某个地方卡住了，没有完全穿进去，从孝服的洞里探出脑袋出来看着周仁，周仁飞快地穿好衣服，又伸手过去稍微一用力就把衣服完全套在周旭身上，不需要太珍惜，这衣服也就穿过今天就要扔出去，没有人会留着这东西，至少在做衣服的布料还算多的现在，任由孝服自由飘动，在山野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吹拉弹唱，李铁带着这些人干的就是这些事，周围几个村子有什么红白喜事，大抵都要来找他，有钱请得起的都来找他，没有钱的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李铁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即使他做的这个事也不需要本钱，几件老乐器，吃饭的家伙，用了十几年，带着几个同行，吹到现在，过得还算滋润，要说吹拉弹唱的本事你还真不好说为什么李铁做这个能做的这么好，但李铁左右逢缘的本事可不小，察言观色，李铁用这招得到不少人的爱戴，吹拉弹唱也不能一直保持一个状态，要一直持续弹一个曲子，弹一天，不说人家能不能听，就是弹的手也受不住，李铁每次来都会看好雇主什么样子，要是跪在地上哭的很伤心，或者有贵客到访热闹起来，那肯定要卖力地弹下去，用尽吃奶的力气，要说人家在聊天，聊的都不是请咱们来的事，这时候就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甚至可以停下来喝口水休息一下，干这行的，一吹就是一下午，等到吃饭才能喘口气，别看人家客气的时候经常给你下跪，要是看到你休息，要是骂起人来，什么话都能说的出口，毕竟李铁收的钱也不少，收了钱就得做事，小小的休息一下也足够振奋人心，自从县里给配发种子之后，李铁的生意也变的好起来，李铁可是城镇户口，不去种地就只能靠手艺吃饭，人家都以为李铁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因为他也不靠天吃饭，就算天气再怎么差，李铁也有活干，但李铁干这行干久了就发现，一到收成好的时候，干一桩事顶得上不好的时候两桩，不仅赚的多，生意也多，忙了起来，这不刚从水湾村出来又可以到江湾村来挣钱，今天李铁吹的格外卖力，队里有一个小伙子老爹病了，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平时中午就能赶到今天下午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才来，少一个人其他人就得出更多力，免得让人看了笑话，但其实也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李铁卖力得吹奏，哀乐再次在水湾村响起，周仁刚刚穿好孝服，屋里面云雾缭绕的，周清烧起纸来，母亲李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衣冠整齐地坐在长椅上，倒是不见母亲烧过纸，不光母亲村子里来吊孝的老人都几乎没有烧过纸，周仁走出屋子想透个气，门外的声响愈演愈烈，呼吸了几口，脑子重新开始动起来，这么晚了周仁心里想着晚饭还没有做！好像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周仁才想起来，赶紧走进伙房里，把火生起来，火苗烧着空无一物的锅，完了忘记切肉了周仁敲了敲脑袋，周旭坐在堂屋里坐了一下午，比在家里还要无聊，父亲和大伯睡在身边，又不能发出太大声响，出门又不知道能去哪，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奶奶从房间里走出来，大伯才清醒过来，一时间大伯在烧纸，父亲在伙房里煮菜，又没有自己什么事，奶奶坐在面前屋外传来的哀乐对周旭来说很吵杂，很少能听见这么大声的演奏，很吵很无聊，感觉奶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才坐在面前没有任何反应，奶奶不说话，周旭穿着搁置人的孝服，天气很炎热刚刚穿上去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在出汗，周旭不自觉地站起来，走出门口，被声浪袭击，坚持不到半分钟又走了进来，卖力吹奏的李铁果然吹的不错，经过门外这一站周旭连在屋子里都不想呆了，连忙跑进伙房，伙房里周仁刚刚生好火走到一边去切肉，锅被带到切肉那一边，现在火炉上什么也没有，周旭从小就知道怎么烧火，这也是家里为数不多能有些变化的东西，母亲刘旭不止一次告诉周旭，不能白白烧这些柴火，这些柴火都是你爸爸上山去砍回来的，用了不少力气，所以每次煮完饭母亲总是会让坐在一旁看着的周旭去把水壶里的水装满，把锅一拿开就赶快放上去，烧一壶热水，用来喝也可以用来泡脚，就算是夏天能用热水泡脚也是好事情，看见伙房里的火炉在空烧周旭感紧把一边地上摆着的水壶放上火炉，水壶拿着很轻但又不算太重，感觉上里面应该有半壶水，刚刚放上去，那边的周仁就把一小块猪肉切好放进锅里急忙拿过来，看见火炉上已经放上一个水壶，一抬手把水壶拿起来把锅放上去，再弯下腰拿起刚才用的小木棍捅了几下，看上去跟捅之前没有区别可是却能烧的更久，来不及坐下周仁又赶紧跑回案台继续切肉，父亲没有看自己，刚刚把水壶放上去就被拿了下来，是不是做错事了，只有一下时间，说不定没有关系呢，母亲没有说道，周旭脑子有些乱，可能是休息太久了，拿起父亲留下的小木棍胡乱地在火炉里摆弄起来，周仁可没有空去关心周旭，要赶紧把这些肉切完，还有很多肉要切，火炉好像有魔力一样，周旭看着火炉里的火焰失了神，手里的木棍不自觉地摆弄着火炉里的柴火，天气相当炎热本来在火炉边烧火会极为不适，刘旭一到夏天都会让周旭到堂屋里去不用在伙房里帮忙，受这个热，周旭也都会乖乖听话，很简单火是热的夏天也很热只有冬天冷的时候伙房里的火炉才是好地方，可是现在坐在火炉旁边，被火焰吸引的周旭居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火焰没办法跨过火炉烧到周旭的脸颊，但周旭的脸颊却被烧的滚烫，即使脸被烧的火辣辣的周旭依旧感觉还是火炉边比其他地方更加温暖，卖火柴的小女孩从火焰里看到希望，周旭在火炉里只能见到火苗，却被深深吸引，直到爹爹周仁把肉切好用菜刀架住拿过来丢进锅里，再坐在周旭面前拿过周旭手里的小木棍，把周旭弄乱的火炉又弄成紧紧有条的样子，周仁的脸上没有责怪周旭的表情，倒是有些紧张，不断地往里面加柴火，锅里切好的肉发出滋滋的响声，周仁用锅铲将它们分开平铺在锅里，把锅铲放下又拿起木棍尽量让每一根柴火的火焰都能烧到锅底，被父亲挡住大部分光和热，周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地面，和从前一样地面上满是白色的灰尘，看不到火焰，燥热的感觉回到了周旭身上，汗没有留下来，却异常炎热，木材在火炉里被烧的吱吱响，偶尔还冒出黑色的烟，因为不小心弄湿了的缘故，周旭看见黑烟冒出稍稍掩盖肉的香气，即使是冷的猪肉，中午残存的香气依旧芳香扑鼻，周仁没有去管那些黑烟和不和谐的味道，接下来就要放调料，调料刚撒上去被火炉这一煮，那香味冒出来，要比吃上去还要让人舒服，这里只要周仁一个人就好，但周旭在屋子里坐久了也想换一个地方坐坐，门口还有恼人的噪音，可能爷爷也不喜欢周旭心里想着，“周旭，快进来，里面多热啊！让你爹一个人在里面就行了”奶奶打开门看见周旭坐在周仁身后焦急又慈爱地说，“那你跟奶奶去堂屋里”周仁看向奶奶再看向周旭说道，说完又接着忙活，周旭对把他当作小孩子的语气十分不适应，学校里老师可是已经把周旭当成年人在用了，老年人都是这样，周旭还是站起来往堂屋里走去，走过奶奶身边，奶奶看着周旭走过把伙房门用力关紧，不会被风吹开才回长椅上，门被紧紧的关上，看上去堂屋里的温度能降下来，至少不要坐着都让人直冒汗，周清大伯只烧了一会就站起来，“哎，你去烧一点纸给你爷爷”周清大伯用力地打在周旭的肩膀上“你爷爷小时候带过你的咧”既然大伯都这么说了周旭赶紧向前走去跪在垫子上，其实不用多说话随便喊一声周旭都会上去烧纸，这是周旭分内之事，让谁来他都会上去给爷爷烧纸的，跪在垫子上，周旭一边撕扯一边的纸钱一边观察着周围，看上去和昨天见到的变化不大，棺材摆在前方，前面放着香案，旁边有纸钱和一些看上去积满灰尘的香，垫子的变化很大，只要人一跪上去垫子就会有所改变，上面的布包会出现前一个人脚的形状，昨天看起来还没有那么突出，现在看来这个垫子应该是坏掉了，还没有烧好刚刚撕扯开的纸，周旭大的脸上就和刚才在伙房里一样，红润有光泽，只是跟伙房不同，这里的火焰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更加凶险残暴，暴虐的火焰无情地烫着周旭，周旭赶紧把纸钱放进碗里，任由它自己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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