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母亲在伙房里做菜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指，鲜血流了出来，留到切好的胡萝卜上，让比较青涩的胡萝卜变得更加通红，只是一点小伤，母亲用水洗了洗看见手上裂了一个小口子，便不再管这件事继续切菜，刚才被切到的手指像是有了梦魇不敢靠近尖锐的刀口，以至于后面切的胡萝卜比前面切的更加厚，到了烧菜的时候把火生气来看着跳动的火花竟然失了神，忘记把锅放到火炉上柴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照在母亲眼睛里不断跳动，上面没有锅可以烧温度全部都跑到母亲的脸上，母亲饱经沧桑的脸总算是有一些滋润，坐在门口的翠花眼中出现父亲的身影，父亲挑着担子弓着腰头上带着破烂的草帽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补丁比翠花的更多，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只能在家里发抖，翠花就没有见过直起身体的父亲，父亲走到门口才看见翠花坐在门口于是把手上的担子往旁边挪了挪才进了门，进门后把担子靠墙放好，取下头上的草帽拿到手上扇风，正午已经过去，桂林的天气依旧十分炎热，在家里坐着不动都能出汗了，翠花从中午就坐在门框上现在汗已经完全干掉，翠花没有调转目光一直看着哥哥下地的方向，远方地平线出现大量人头涌动，村子里下地的人纷纷出现，翠花却无心关心哥哥是不是在人群中间，她现在六神无主，担心母亲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喜欢牛果，万一等下吃饭告诉爹和哥怎么办，人群渐渐走进，却没有人在翠花面前停留一直到所有人都过去哥哥也没有出现，翠花心里反而安心了‘哥不回家妈就不能跟哥说什么闲话’翠花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见哥翠明出现在地平线上，一个人走在最后面，看见哥哥的翠花显得忐忑不安，坐在门口像是等待受刑的犯人，翠明从遥远的地平线走来，身上穿的衣服不像其他人弄得沾上很多泥土，前几天刚做的衣服本来妈都不让哥穿去下地，哥硬穿去显摆去了，现在看来哥保护的还不错，扛着铁锹哥哥慢慢地走来，铁青色的脸上，尽是恼怒，身上没有多少汗水和泥土，这也能算是下地了？

  看起来没有精气神的哥走到门口，翠花面前的时候突然说话了“让开”说得有些严肃，翠花赶紧站起来站在原地两只手放在身后像是做错事一样，哥也不接着说话径直走进家门“妈，饭做好吗！”大喊听见声音的母亲从焰火中清醒过来，看见火炉上面没有放锅，回头一看锅还在切菜的桌上，母亲赶紧站起来弓起身子跑去拿锅，放上火炉看见锅里什么也没有，手不自觉地颤抖一下，快步走到案板上双手捧起刚刚切好的胡萝卜往火炉那边跑，一块细小的胡萝卜掉在地上粘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鸡屎上，母亲顾不得难过马上就跑到火炉边还没来得及洗掉上面的血就把胡萝卜扔进锅里，急忙开始做饭的母亲还不忘记回话“马上就做好了！”声音不大还是传到哥的耳朵里，哥也不着急随手抓起一大把村子里种的西瓜，从那些西瓜里拿出来的瓜子，开始去皮吃起来，母亲在伙房里捡起地上落在鸡屎上的胡萝卜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被人看见了少不了一顿说的，再一看地上的鸡屎已经干掉了，看上去像是胡萝卜后来沾上的水，母亲把手里的胡萝卜吃了下去，上面沾上了些灰尘，还有血的味道，倒是没有尝到有什么没吃过的，母亲再一看手指上的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了，皮还没有长回来对农村妇女来说也算是没事了，母亲接着煮菜，一锅胡萝卜母亲做的比以前更快，不断的往火炉里加木柴，尽全力翻转红红的萝卜，伙房外能听见炒菜的声音哥倒是完全不着急，慢慢地吃着家里存有的瓜子，爹在旁边摆弄着帽子给自己扇风，翠花站在门口已经没在看牛果家而是转过头来看家里，“饭做好了！”母亲拿着锅从里面走出来把锅放在桌子上，锅散发出的热传递给哥，让翠明感觉到不愉快翠明也没有说什么脸沉了下去，把身上的衣服一脱随手扔到一边地上，母亲看见衣服被翠明扔到地上感觉有些心疼，赶紧跑过去捡起来放到椅子上，门口的翠花见要吃饭了，视线从哥身上移开走进伙房里拿碗，拿着碗和筷子的翠花从伙房出来正好和母亲撞在一起，翠花和母亲都往后退一步，翠花见母亲往后退又往前走，走去桌子旁边坐下，一边吃着瓜子的哥闻见翠花手里饭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厉声喝道“怎么不给我拿个碗！”翠花吃了一惊也不甘示弱“你又不是没有手”反驳道，“我天天下地给你们挣工分换粮食，现在连碗都不给我拿吗！”哥光着膀子把头抬的高高的趾高气昂的喊道，翠花不知道该怎么说，便不在说话闷头吃萝卜，心里记恨着哥根本吃不出萝卜的滋味，这时候爹说话了“翠明啊，跟你妹说话小点声，她是你妹妹咧”说完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她早就该嫁人了，还在这吃闲饭”翠明说得十分冷漠，不仅让翠花无地自容把头放的更低吃饭，爹也吃了一惊，这话翠明敢当着翠花的面说这爹根本想不到，但现在翠明已经说了，爹也不想说什么，只能赶紧进伙房去拿碗筷，堂屋里只剩下翠花和翠明，翠花听了刚刚翠明可以说是指名道姓的责怪也不吭声因为他说的没错，至少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这么想的，闺女迟早是要嫁人的，早嫁出去少吃几碗饭家里就多几斤粮食，只不过大部分的人都顾及血脉亲没有人敢说出来，就算说也不能当着闺女的面说，伤了人家的心，以后人家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别人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现在翠明说了这话，翠花把脸埋进碗里筷子撬动翠花的头让她不至于跌入碗底，翠花手不停地夹起碗里积存的胡萝卜放进嘴里，有东西会稍微让自己高兴一点，翠明也不是瞎子，他能看见对面的翠花把头埋在碗里伤心欲绝的模样，翠明刚才就像村里人喝了酒一样光顾着说话都不会掂量掂量这话该不该说，算了反正我说的没错翠花就是个累赘翠明安慰着自己，把本来看见妹妹不正常而降低的剥瓜子的速度又提了上来，父亲和母亲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家三口的碗筷，母亲把碗放在翠明面前，也不知道是因为手上的伤口还是因为打扫家里卫生打扫的，手略微地颤抖一下，把筷子从碗上掉下来，筷子掉落在桌子上，母亲看见筷子掉下去突然停止手上的一切活动呆呆地愣在原地，好在翠明没有说什么，自己随手就把筷子捡了起来放回碗上又开始剥瓜子，母亲算是松了一口气，父亲也用手支撑着长椅坐下来，母亲走到另一边坐下和父亲面对面，翠明身上有很多汗，桂林的天气一旦到了晚上就像是开玩笑一样中午有多热晚上就会有多冷，即使是盛夏时节也会有急剧的降温，伙房里的风吹进堂屋，带刺的空气扎在这一家人身上，父亲、母亲、翠花都没有什么感觉只有翠明因为光着膀子感觉到伙房吹出来的风，“妈，出来的时候把门关了”翠明的语气像是指责，父亲刚刚坐下听了这话又用手支撑长椅，翠花依旧把头埋在碗里，母亲听到这话赶紧回头小跑着把门关上，再回到座位上坐好，全家人一起吃着一锅胡萝卜，平时翠明总会抱怨一下怎么吃不到什么好吃的菜，今天却显得异常安静只是平淡得吃，父亲见翠明不吃瓜子开始吃菜也跟着动筷子，母亲见翠花把头埋在碗里，感到有些不解，用手拉住翠花的头把她拽出来，翠花感到头被人拉住也就从碗里出来，其实翠花可以听见碗外面发出的声音她只是不想出来而已，碗里还剩着小半碗胡萝卜，母亲又给翠花夹了两块，翠花看着母亲脸上出现求饶的眼神心里只想让她别说话，母亲可看不出这眼神她还是自顾自地说：“咱们家翠花也大了，该给他找个人家了”慈祥的声音传到父亲的耳朵里父亲脸色变了变就随口说：“咱们家能养她”语气淡然，母亲笑起来“翠花可不想让你养”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让其他人养她，翠明刚吃下一块较厚的胡萝卜被烫的嘴不断把胡萝卜在嘴里换地方放，“那个张老头家的儿子就不错，人机灵能干活，看上去挺喜欢咱们翠花的”翠花听见哥哥说张老头就想起前几天，哥哥去张老头家喝酒他那儿子把翠花骗进池塘里弄得一身水的事，翠花猛的摇摇头，父亲见翠花摇头连忙解释：“翠花不喜欢，这不行”父亲拿起刚刚去伙房里倒出来的水，喝一口，水进入喉咙里带着粘在喉咙里胡萝卜块一起下肚子，“我看村头老张头他们家狗生可以，跟咱们家翠花差不多大，小孩子挺精神的”说完父亲像是想起什么事看着母亲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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