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时间的谎言
  小时候从不相信大人的话，除了他们说的一个个有趣的故事。长大之后从来不期待小孩相信自己的话，只是会给他们讲一个个自以为有趣的故事，也不管是让孩子们高兴了，还是害怕了。时间，对于长大的和没长大的人类来讲，就是一个是看得见的，一个是看不见的，一个是听得见的，一个是不想听见的，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中轴，翻过了左面，就只剩下右面。而时间，还是在那里，静静无息的等待着小孩长大，青年变老，时过境迁。然后，人们开始需要，需要陪伴、倾听、倾述、接纳、解脱，而这些都需要去寻找，事实上原生的给予总是不可长久。

  儿时的世界是不会空虚的，即使是艰难的生活之中，都总有希望与期待，在夜晚来临之时，梦里总有精灵出现。

  记得春天田野的青绿之上，会有个孩子看着那水田的秧苗，感觉很漂亮，嫩黄嫩黄的，再过些时候，该有那么多的大人下到田里拨弄它们了，在水里一荡一荡得，泥水会翻滚起来，偶尔会碰到泥水之中乱串的小鱼，而更多时候会发现许多的蚂蟥，好吓人的。每日上课的时候，总要经过一片片的水田，老牛总在拉犁，带着草帽的大人总在后面杨动着鞭子，还时不时响起‘嘚嘚’的唤牛声，这时候那一定是高大的牛吃草懈怠了，不然就是该转向走另一边。而每天下课的时候，差不多该是放牛吃草的时候了，那时候的大牛小牛才最悠闲。

  夜晚不是孩子喜欢的颜色，当然，这得说夏天的夜晚除外。因为夏天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特别是在草丛原野之上。仲夏之夜有太多的好奇等待发掘，特别是在乡野之间，虫鸣娃语夜莺啼，更有那些星星点点，飞来飞去，漫田遍野，这是除了天上的星星之外，唯一在地上的小星星，看得见，摸得着，还能捉得住，只要几个伙伴一起，就敢趁着星光与它们来一次捉迷藏。那个时候，孩子总是睡得比较晚，天气热，有蚊虫，外面又如此精彩，大家就更加不愿意早早安分入睡，这个时候，就轮到爷爷奶奶这些长辈出马了，故事总是在不需要准备的时候开始。在那远处的山里面，有各种山怪妖精，白天一般都不出门，到了晚上的时候，就会偷偷走出来，有的会唱歌，在山顶树梢的高处自由的唱着，如果被人听到了，那么这人就会被吸引过去，然后迷失在大山之中，找不到回家的路。爷爷的故事总是那么真实，因为他总是说在以前某个时候的哪个村子的哪个人，就在哪座山碰到过这种事情，后来好不容易被找了回来，却痴呆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爷爷说是在山里碰上山鬼丢了魂才这样，还说这个妖精是比较好的，不会主动害人，让孩子们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就可以了。山鬼是什么样的妖精，孩子们其实都不清楚，但不会怀疑爷爷会骗自己，不过它唱歌很好听，而且喜欢晚上唱歌，这样大家在晚上就会喜欢扎堆一起行动就不怕了呀。

  没有任何提示的出现，对于山村之中的孩子来说，时间是没有映像的，除了上课铃声，下课铃声，过节的时候，父母出去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天冷的时候，天热的时候，头发变长的时候，新衣服变得破旧的时候。其他的时候，大家都是在帮农忙，在疯，在金黄的稻草垛后，拔起稻草根和泥，当作弹药投向对面的稻草垛前面以及后面，因为那里还有另一队。还有就是在漫山遍野的循着哪些野果芬芳自由出击，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只要认识，第一颗肯定是入了口的。甜的，酸的，涩的，红的，黑的，紫的，黄的，青的，大家都不会太挑，山村之中的孩子，更多的会在乎是不是还有的小零食吃呢，所以不计较它们没有长得刚刚好。很明显，孩子们对于满山的金黄红灿灿的样子，是很满意的，也是在心底留下了满足的香甜颜色。

  在秋天的果香美味之中，孩子们是不惧那些山怪妖精的，因为那时候会忘记它们，然后它们也会忘记这些孩子们，就不记得出门了。过了年终期末考试的时候，山村的孩子们，又都变得机灵好动了，不过成绩出来的时候，有人欢乐就有人愁了。聪明些的小家伙们可能绕着田间小路逛荡的回家，期待某个意外出现，比如趟到水沟里了，正好试卷被不知哪条狗子叼走了。胆大的小家伙可就会皱褶眉头瞪一会儿之后，果断跟某个有红色水性笔的同学借来红笔在分数上来一下，至少让家里老爹先欢喜了再说。在某些个漆黑的夜晚，灯火阑珊的屋檐之下，就时常传出了迟来的怒喝声，然后就是噼啪声，接着就是哭嚎声，最后露出埋怨声，劝阻声，安慰声和鼾声。在偶有的奚落犬吠声中，冬天的一个夜晚即将过去。

  雪花飘落的前后，春节也就过去了，大人爱串门，孩子爱热闹，在深浅不一的雪地泥泞之上脚印逐渐远去，最后变得模糊不清，时间悄然而走，山村已经变了模样。田野变得不一样了，颜色似乎没有那么的明亮；山林变得不一样了，看起来有些深沉；房子变得不一样了，许多变得更高更大了；人变得不一样了，许多的人都不见了，有认识的，有记得的，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有住得近的，有住得远，有住一起过的，有没一起住过的，通通的都变了，出去了，不回来了，难得见了，还有没有了。

  时间最爱撒谎，最易撒谎，因为从不撒谎。时间偷偷的让我们长了个，长了心，长了故事，长了烦恼，长了生活，还悄悄长了年纪。所以我们都笃信时间，笃信时间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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