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墓与幕 (2 / 2)
        接着，杨旭又想起吴家那姑娘，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明明自己先来的，最后两家联姻，却嫁给了大哥，只因为大哥还未娶。想起大哥在神庙中枢被历练着，想起三弟虽为胥吏，每日到处厮混，小日子不亦乐乎，只有自己，被丢在这鬼地方，名义上的上司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不说，从来不管事情，自己费尽心血，到现在都还没有个二把手，哪怕名义上的。

        再一想到刚才异构所见得几张画面，那个长得神似吴家姑娘的卖面哑巴寡妇，区区一个贱民也敢拒绝自己，反而跟一个卑微如蚂蚁一般，自己随手一捏就能捏死的肮脏背尸人眉来眼去。妒火彻底燃烧起来，左手手心的眼珠眸中，凸起无数小点，随着杨旭身体的挣扎抽搐，不断增大。杨旭张着嘴巴，如风机般抽吸着空气，嘴角不自觉留下口水，接着，眸中突起如初绽的荷花一般，绽开出一只只手，眼珠背后的血管和神经也如藤蔓一般包裹起手臂，扎入手臂当中，吸收着身体的养分，整个眼球由鸡蛋大小膨胀至如饭碗大小，直至杨旭的左手只能握住一半，一条条手臂退却黑色，剩下肌肉的血红，似相互较劲一般纠缠起来，随心跳节律蠕动着，将眼眸染的血红。

        “哼，用别人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别人，还真是下作啊。”随着一声中性的嗓音响起，披着一身精致遮面紫袍从阴影处现身的，正是杨旭口中不男不女的苍城神庙大祭司慕南，“这么着急的催熟，还真是少了不少趣味啊。嫉妒是如此美味，不甘是那么悦耳，可惜了，只这么一会儿，就坏掉了。”

        像是热恋中的男女一般，慕南捧起杨旭左手，盯着那只眼球，像是情人般温柔。若不是连接着眼球的手臂血管突起，肌肉绷紧，还真像极了轻柔的扶起。又或者说，其实慕南真的没有用力，只是双方的悬殊让杨旭连对方轻轻抬手都没有办法抵挡和阻止。

        “你可不要怪我哦，要怪呀，就怪你们老杨家，干嘛非要研究瞳异构呢？本就是最危险的异构之一，更何况传闻，瞳异构七阶以上的都看到了末日，然后疯了，你又何必来趟这趟浑水呢？”慕南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对杨旭说，还是自言自语。也不看杨旭的脸，仿佛整个杨旭，只剩这么一个眼珠。“还有你那个哥哥呀，其实何尝不是被人圈起的羊呢？”

        慕南似乎并没打算结束，整个人坐到杨旭胸口，单留一只左臂被捧起着，而且似乎对方也在回应着一般，开始对话起来。“你说我啊？我也是啊，我被圈养着，也放牧着一群羊，最后吧，总要祭祀，祭祀用什么，当然是羊啊，洗干净，把内脏掏空，将完成的脑袋放在烤熟的身体上，噗呲噗呲冒着油烟和热气，上首诸神，一定很喜欢吧！”

        “你为什么要反抗啊，没有用的，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你改变过你曾经见过的事吗？”慕南用手指擦拭着，“差点忘了，你的是左瞳，那还好，能看点以前，看不到未来。所以，你偷偷看过我吗？”

        接着像是极为愤怒，恶狠狠道，“你为什么不看我，你们为什么都不看我，是我不配吗？我付出了那么多，换不来你们一瞬回眸吗？”定格几分钟后，才慢慢说道，“我是看到过我的结局的，逃不出，躲不掉的。今日葬汝者是侬，他日葬侬知是谁？”

        慕南没有将杨旭的尸体丢进落月湖，反而就地将杨旭尸体埋下，随手抓来一块石板立在土堆上，如老友闲聊道，“我曾经看到的，在别的世界，他们是这么送别亲朋友人的，据说，叫葬礼，我很喜欢这个词，有种别样的仪式感。你放心，快了，这个世界的平衡已经失去了，很快就会上映一个新时代了，你我不过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弃子罢了。你所见之人，我会处理，那个哑巴，送下来给你陪葬好了。”

        “这个时代不过一曲悲歌，可笑，最后还是将我同化，终究，未曾真正正视过每个努力生存的生命。”慕南起身，下午的阳光本算充足，照在身上，却觉得有些凉，好像已进黄昏。

        ……

        夜，苍城

        “去吧，找到这个女人，处理掉。”慕南将文书递给下手，下手转身向地牢走去，正好遇到刚在陶福那吃了瘪的罗欢，挺好的，可以交差了。

        地牢里，陆安看不到背后，血红色的尖刺，泛起幽深晦涩的光，只觉得被陶福捂住口鼻，近乎窒息。左肩后的伤口在撕裂着，鳞片一样的皮层回应着尖刺一般，泛起幽光。而此时，陶福一脸沉醉的望着陆安的后背，仿佛看到世上最精美的画卷。

        城主府，肖天水看着神庙的方向，对于自己下午推动的这一曲开幕，颇为满意，接下来的表演，自己就该退场了，薛僻把自己当做果实浇灌，正常出牌是玩不过的，那就玩个大的，掀桌子吧。

        落月湖畔，李潇和李澈两兄弟瘫坐在地上，似乎动一根手指都费劲。两人中间立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抱着一本书饶有兴致的着，除了偶尔笑起来，嘴巴里露出一口细密如针一般的牙齿外，别的已形如常人。远处，山林间，窸窸窣窣，穿行着各式生物，他们在向苍城靠拢着。

        杨旭墓碑前，一大群食腐蚁围在旁边，挖掘着，背上偶尔被月光照射出的光泽，诉说着它们之中，存有高阶存在。一只蚁后，在瘦小的工蚁围绕下，蹒跚而来，褐色小眼死死盯着杨旭的墓，一种名为贪婪的情绪，跨越种族传达着。可惜，等待她的，是一只从墓穴里伸出的手，一把将她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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