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氐族少年：前言 (1 / 5)
        投鞭断流、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这是三个与中国历史上东晋十六国时期前秦君主苻坚相关的成语故事。它们所刻画的，是苻坚在淝水之战前的豪迈、在战斗中的惊慌和失败之后的狼狈，将其定格为一个冒失、胆怯和庸劣的人。有了这三个朗朗上口的成语故事，众口铄金，这位氐族出身的君主在后人的心目中被视为一个很失败的封建帝王，就在所难免了。

        也有人站出来为苻坚鸣不平，其中拔得最高、说得特别动情的，当推台湾作家柏杨先生。他在《苻坚大帝悲剧》一书的前言中写道：“从古至今，从纪元前二十七世纪到纪元后二十世纪，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加在一起，中国总共有五六○个帝王，数目不可谓不多。然而，考察他们的行为（特别声明：不是听他们说的话，而是看他们干的事），够得上称为‘大帝’的，不过五人而已。一是前三世纪秦王朝一任帝嬴政，一是前二世纪西汉王朝一任帝刘邦，一是四世纪前秦帝国三任帝苻坚，一是七世纪唐王朝二任帝李世民，一是十七世纪清王朝四任帝玄烨。”对于自己提出的这个“五大帝”说，柏杨先生还特意作出了下面的诠释：“‘大帝’的特征是：有超人的胆识，有深厚的人文素养，有用度外之人的智慧，有烜赫的武功，有强大工作效率和比较清廉的文官团队，有以师友相敬的智囊群。而且，他还必须在自己权力中毒，情不自禁的抽疯发飙时，有自我反省和克制的能力。”

        这个评价实在是高，高得估计会有很多人难以认同。毕竟在柏杨先生所列的五位“大帝”中，苻坚并未像其他四位那样完成对古代中国的大一统，更要命的是，除了这项核心指标，他最终还成了一个失败者，自废了武功。

        不过，这位前秦君主是不是真的如上面三个成语所描绘的那么不堪，或许还可以另当别论。这正是本人在这部作品中想要做的事情。

        我对苻坚这位历史人物产生浓厚兴趣，与上面存在的褒与贬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关系，而是经历了一个自我认知的过程。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大学读历史学专业时，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中国古代史，其中最关注的要算隋唐时期那一段。跟现在的许多年轻人一样，那时的我也有缅怀盛唐的情结。至于隋唐之前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尤其是东晋十六国这一段，则明显缺乏兴趣，觉得这段时间的古代中国打打杀杀，比较血腥，分裂割据的王朝及其帝王就像是走马灯，来去匆匆，少有作为，头绪乱得成了一团麻。因此在学习过程中，对这一段时期的人和事往往是一掠而过，不求甚解。

        在我求学的那个年代，学生们普遍比较单纯，视野不甚开阔，思想也不是特别活跃。学习态度虽不能说不认真，但方法上却似乎不是很得当。就历史教学而言，那种对原始历史资料缺少接触而一味啃课本的教与学，就好比将一个有血有肉的美女化作一副骷髅拿给人看，显得比较枯燥，也就难以让人入心入脑和展开必要的思考。当然，我既然有机会接受历史学方面的高等教育，却仍像一般爱好者那样止步于自己的偏好，这是不能怪先生的。

        分裂割据长达四百年的魏晋南北朝，其实是古代中国一个十分重要的历史发展时期，它跟继起的隋唐有着直接的密不可分的关联，为其铺垫。这早已是学界的共识，我的先生当年也是如此教导我的。无奈我缺少感悟，达不到有血有肉的境界。我对这段历史不再满足于书本上面的教条，能作一些自己的理解和思考，还是在大学毕业从事与历史学毫不相干的工作之后的事情。

        一套中华书局出版的《资治通鉴》已经伴随了我三十多年，它是读大三时用一篇文章的稿费购买的。步入社会后，大约花了近十年时间，我才将它通读了一遍。后来为写一本名叫《资治通鉴的荣辱观》的小书，又细读了二遍。直到此时，我才透过王朝频繁更替的表象，开始从民族的冲突与融合、典章制度的因循与改造、经济开发、文化传承和重要历史人物的作用影响等等方面，来认识分裂时代对于后来大一统局面形成所起到的铺垫作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苻坚这个历史人物才真正引起了我的关注。掩卷遐思，觉得这位氐族出身君主的所作所为，在其所处的那个时代颇为另类，给我一种在沙漠之中见到一块绿洲的感觉。

        个人的体会，人的知识尤其是人科方面的知识，光靠从书本中寻求是不够的，需要结合人生实际来作一些思索。在逐渐老去的同时变得更为成熟，这也是人生的一个辩证法。譬如我们在为人父母后，对母亲分娩时的痛苦就有了强烈的感受。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联想：如果将盛唐比作一个巨人，那么此前的魏晋南北朝则可以视为孕育这位巨人的母亲；一个新生儿的问世尚且如此艰难，那么一个强大帝国的生成就更免不了惨烈的阵痛。

        就是因为有了兴趣，我才着手搜集跟苻坚有关的历史资料和学术文章。一开始还只是因人就事，后来发现这样远远不够，便不断地将范围扩大，日积月累，终年不辍，乐此不疲。如今搜集的此类资料，数量已经达到三千多篇（部）。为了便于，我将它们按今之地域、古之国别以及学科分类等划分为十九个专题。对于感觉其中利用价值比较大的，又专门整理出一种“资料采集表”。通过学习这些资料，那个曾被我视为血腥混乱的历史时期和苻坚这位早已作古的氐族君王，愈来愈鲜明地浮现在我的脑际，最终发展到情不自禁、自不量力，于是便有了这部带有传记色彩的长篇历史。与此同时，这项工作对于我端正学习态度、改进学习方法，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开篇第一句话。它的前面，是那首脍炙人口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鱼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八个字，不仅形象生动地勾勒出了我大中华嬗变的过程，而且还道出了我们先人的一个情怀，这就是不断地追求国家的大一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