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是非由来 (4 / 5)
        兰霖幽幽道：“放心，不用交代了，我你还不放心么？”

        王祁讪讪住口。自与兰霖交心之后，二人携手闯荡，相知渐深，从未像今日般一而再地触逆她的心思，难怪她心里会满怀愁怨。不过时间紧迫，容不得胡思乱想，王祁只得无言苦笑，立时收敛心神，将一干杂念通通摈掉，席地坐下，将黄帛缓缓铺展，仔细看着上面每一个字符，用心记忆。

        随后闭上眼睛，默默背诵，过了良久，直觉所记无误，这才将黄帛小心卷起，放入细管之中，拧好卡口，搁在身边。此刻，他心中波澜不起，如月色积庭，空明返照。缓缓闭上双目，就此浸入功法修习之中。

        兰霖站在旁边，又是踌躇，又是担惊，心神不得片刻安宁。此时快至黄昏，想到二人进谷才一日工夫，便将诸般神器弄到手中，这么想来，运气应该不差，如果这便是天意的话，祁儿的境况也不会太坏。望着窗外山光萧瑟，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这样想着，反倒有些看开了，王祁已然入定，势无可回，与其徒然纠结，不如为他好好护法，至于结果是好是坏，刚才做出选择之时，其实就已经注定了。兰霖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想到这里，洒然一笑，站在窗前，静静地盯向园中，内力也随之在经脉中默默运转，微眯二目，仔细聆听四野籁动。

        夜至而去，月升又落，寒风一夜不停，穿过破烂的窗格，刮在伊人面上，身上。直至破晓，她仍一动未动，螓首憔悴，冰寒冻衣，只一双妙目粲然如星。屋中幽阒无声，王祁依旧木然盘坐，头顶气雾氤氲，散而复凝。

        兰霖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关切之意甚浓。虽然昨夜园中没有任何异动，但王祁身上却是异象纷呈，也不知是险是福。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将他叫醒，但看他一脸坚定恒毅，拼命忍受的模样，又只得放弃。

        自王祁入定没有多久，就听他牙关颤抖之声，“咯咯”哆嗦，有如爆豆，接着身子战栗不定，好几次差点歪倒。兰霖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可恨自己不能伸以援手，分担丝毫。如此捱过大约一个时辰后，王祁境况终于有些好转，扭曲的面庞渐渐舒展，后背虽被冷汗打湿，但渐渐坐定，神色安逸，有如开始之时。

        不过，自此后，他身上便发出奇异的光彩，由淡转浓，最终眼中所见，尽是一片炽烈颜色。忽而全身雪白，忽而换做火红，不等兰霖惊骇出声，光色突然轮转不定，有如走马灯一般极速替换，王祁猛地咳嗽不止，“噗”的一声，张嘴涌出一团暗红浓血，胸前顿时濡湿一片，触目惊心。兰霖一惊，立知不妥，才要迈步上前，王祁又是接二连三咳出一大滩血水，遍地皆红，他抬起手，没有睁眼，只是艰难地摇了摇，随即便再次坐正，继续沉心参研。兰霖只觉一颗心快要从腔子里跳了出来，若不是对王祁极其信任，早已一掌下去，将其击晕，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飞蛾扑火般的不可理喻。可是她终究忍了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宿命如此，强求不来。

        不过，之后王祁的状况便渐渐稳定下来，身上光色似是稳定下来，左白右赤，泾渭分明，交界处隐隐有一线空色。随着夜色渐深，红、白之色缓缓向两侧褪隐，那空明之色愈发宽拓，虽然色泽恬淡，但不知怎的，兰霖看在眼中，却觉得它更加深沉，有一瞬间，竟觉它仿似汪洋一般深不可测。

        更深夜残，空明之色由弱渐强，终于形成鼎足之势。三色各居其一，流光溢彩，不再稍动。兰霖心中一喜，以为王祁就此功成，心中的担忧终于放了下来，只等他睁目起身。

        约莫一个时辰后，晨曦蒙蒙，晓月将落，王祁身上异变再生，红白两色与空明一色的交界处陡然变得激烈起来，光影咬合，齿牙交错，两色似是一心要将空明之色吞噬。兰霖一颗心重又悬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走至近前，想看看到底发生何事。哪知离王祁还有三尺远近，身上内力蓦地乱窜起来，一时间就要破体而出。她浑不知何故，吓得花容失色，赶忙退后，运功统摄，这才堪堪将散乱四溢的内力收伏。

        直至感觉无恙，一颗砰砰激跳的心仍然无法平静。她抬头看向王祁，望着光色流炫中模糊的身影，这才知道他在默默承受多大的痛楚。

        虽然外界异象不断，王祁依然抱元守一，不为所动。渐渐地，红白二色开始力不从心起来，疆界又趋于稳定，然而空明之色不止于此，界线逐渐向两侧展拓，由三色平分，渐至一家独大，随之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炷香功夫，两色已被挤压至一隅，空明如海，只留下两条细线，似是崖岸一般，随时都会摇摇欲倾。王祁身上白雾氤氲，蒸腾不散，显是用尽全力，正在做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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