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离人
        “承受命运施加于自己的一切，不粉饰，也不需要虚伪的怜悯。生和死，苦难和苍老，都蕴涵在每一个人的体内，总有一天我们会与之遭逢。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柴静

        姥爷临走前要求把坟安在老家四川，一个偏僻的山村，他的哥哥那里。是不是人在年老的时候都特别想念家乡啊？姥爷生前喜静，也是个孤独的人。所以才想回去的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有时夜里偷偷哭泣，有时梦见他，总是在小时候的那个家里，但他总不跟我说话。

        再去看他，我会不会狼狈不堪泣不成声？不！应该只是面无表情偷偷落泪，这是成年人的含蓄。

        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厌阴，厌心机，知世故而不世故。爱可以免费，但也无价，关乎喜欢与不喜欢。脾气好坏取决于遇见的人与事，不足以成为舆论人格标准，看原因！如果文明解决不了问题，不反对简单粗暴。生下来，制造问题。活下去，解决问题。前者偶然发生，后者理应接受一切行之有效。如是观，行之不易。

        梦…我摸着躺在床上姑妈的满头白发，鼻腔里的泛酸呛的心速加快。我时常想念她，还有去世的大姑妈。有时我脑子里有一个特别诡异的念头……我想去所有离开人世的亲人坟前坐一坐，或靠着，或趴着，或卷缩着身体睡着，阳光照着我，像躺进母亲子宫那样温暖，不知世事，安然。不要睁开眼睛，让身体下沉，再下沉，离泥土近一些，再近一些。离没有知觉的人净一些，再净一些。不告诉任何人。

        姥爷的坟就去过一次，他们去上坟的时候从不叫我，十多年过去了，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我也不想问他们，我骨子里对他们……妈妈这边的亲人……不再亲近。

        工作时寄住在姨妈家里，每月工资寥寥无几，从小就是个察言观色的孩子，上了年纪自然不会不懂事。每月的水电费会主动去物业交清，每天会帮着姨妈做家务，帮着她做饭打下手，吃完饭基本都是我洗碗。姨妈脾气不好，我每天下班回家都小心翼翼，我害怕她发脾气，她的脾气几乎都是因为我表妹。只要她不高兴，基本遭殃的就是我。她太爱她了，我很羡慕，她们毕竟是亲人，对爱的存在没有恨的意识。除了羡慕，就是顾影自怜。姨妈每天中午把饭做好趴在窗户边上等放学回家的表妹，表妹基本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姨妈希望她不要像自己，太勤劳，什么都会做，将来成黄脸婆，姨妈不希望她将来走自己的路……她的老公出轨了，但是她真的是个贤妻良母。表妹现在过得很好，老公很爱她，有一个儿子，很幸福！可是我……什么都学会了，但几乎一无所有。也许这就是命吧！

        姨妈是个善妒的人，姥爷偏心我一点她会因为没有对自己女儿好而不高兴，老喜欢翻我白眼，我小时候就特别怕她。但她忘记了我是一个没有爸妈在身边的孩子，这一点我从小就不能理解，但是她又给我买漂亮的连衣裙，搞不懂。我只能理解成母爱都是自私的！

        我恨他们没有让我见着姥爷最后一面！

        我暂时找不到说辞去肯定对错，我也不知道究竟怎样的状态才是生活真正需要的标准，我看不清未来，但我会努力活着。

        “恨”从何来？我是矛盾的，我理解一切，但我还是会恨一些事情。

        姥爷走后……

        那一天我下班回家来例假，身体非常不舒服，回家关上门不想说话，就想安静的躺一会。开门出来看见她们在挂窗帘，那一瞬间的劈头盖脸冲的我晕头转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我每天都小心翼翼。姨妈非常生气的让我搬出去……我委屈的夺门而出（我时常下班不愿意走进那个大门，我总是放慢脚步在街上溜达）。那一次，我下定决心搬了出来……是的，我是被撵出来的，从此再无交集。

        后来她有道歉，可是受过的伤，以及后来经历的事让我麻木不仁，抱歉已经变得无关痛痒。

        姥爷走后的很多年，有一次路过他生前居住过的那个小区，一阵胸闷，像褪色的回忆被瞬间激活了似的，脚步不听使唤的放慢，走进，走近。那个木门，那个窗子……仿佛还可以看见姥爷在厨房换蜂窝煤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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