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的名字叫白生莲，祖父是个读书人，他见我人长得水灵，走起路来婀娜动人，所以给我起名“生莲”喻为步步生莲的美人。原本我也是地主家的千金，小的时候我还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那银饰金品到处戴，脚啊脖子啊都是那些玩意儿。在家我还是比较淑女的，毕竟一个女孩子还是要矜持点，家父白敬教我琴棋书画，我还学会了一手好刺绣。那个时候跟着娘亲一起刺绣，父亲和哥哥在外面收地租，看良田。那时候的生活是挺好的，父亲不像那种苛刻小气的地主，相反他把地都交给雇农，他只收取一点费用和秋收时的一点粮食存入库中，不会对雇农产生太大的影响。所以雇农们都很拥戴他，哥哥白生龙倒是个小气刻薄的人，他把父亲之前交代的不要刻薄他人，不要训斥家奴那些是忘得一干二净，整天赌博嫖娼应有尽有，他还把一个妓女带回家说是要替她赎身还要娶她为妻，这一下子把老爷子气的个半死。白生龙到处往城里跑，把家产挥霍。而娘亲还是不理会他，相反她还劝说父亲让他去吧，他那鬼脾气像极了年轻时候的白敬咋们也没办法阻止他，只是少给他钱，让他少玩。母亲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每天把私房钱给白生龙，我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没有因为家产的事而去顾虑那么多，因为在我们这边只有男儿才能继承父亲的家产。女儿就像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回娘家还地给钱孝敬父母。就这样家里那是日渐衰落，值得战争的到来。1939年长沙会战爆发，那个时候飞机那是满天飞，炮弹那是到处跑啊。我们不住在城里，但乡下更是一下子就能被日军占领了，父亲告诉我们日本人打过来了，让我们收拾东西准备逃难，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场战争的残酷无情，直到有一晚上。那晚我们都在熟睡，一阵飞机飞过的轰隆声把我们惊醒了，我和母亲都害怕的不敢出门，而这时候喝醉了的白生龙刚回来，还未来得及进家门，一颗炮弹落到家门口，一瞬间哥哥白生龙就被炸成了两截。父亲看在眼里，瞬间崩溃了，他发了疯似的哀嚎着，痛骂着日军那班人是“畜生”是“狗崽子”有多狠骂得多狠，他也一直锤着自己的胸口。这时候外面的炮声越来越密，中间还夹杂着那些中弹或者是中炮的哀嚎声。我也哭了，鼻涕不停地流，母亲把我抱得紧紧的躲在床底下。第二天轰炸停了，我和母亲走出床底，看到父亲眼神呆滞，眼角还留有泪痕，一个人坐在门外捡起着哥哥白生龙被炸断的双手痛哭起来，母亲看到血肉模糊的哥哥更是哭昏过去。我那个时候傻傻地站在那里，望着那被炮弹轰出的一个个弹坑，和随处可见的人的躯干不禁还有些反胃。我和父亲母亲收拾好东西，让家里的仆人都自行散去，父亲交给他们一些银两大洋，我们也趁日军还未攻击之前进入城里躲了起来。

  我们躲在城里的一个老房区的防空洞里，那里挤满了难民，在哪里我还看到了我父亲以前的小仆人二娃。二娃在战争爆发前就离开了我家回他自己的老家，二娃跟我关系非常好，我们像是青梅竹马一样，听父亲说二娃有个娘行动不便，二娃只好小小年纪出来工作父亲见他可怜留他在身边。日军这边又开始轰炸了，我们的头顶时不时有灰尘被震落下来，那轰隆声像要把我耳朵震聋了一般。第二天我们收到外面的人通知说中国军人大胜了，他们成功击退了敌人给我们营造了出城逃难的时间，父亲陷入了沉思，他在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呢？还是继续在这等待国军的救援。我害怕只好一直握紧母亲的手，母亲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等空袭结束后我们就跑出来找吃，找煮东西的地方，父亲带了钱和一些干粮，父亲不让我去他让二娃看着我，他和母亲出去找地方煮米，在离开宅子的时候父亲背走了一袋大米，其他的他让大牛叔让那些人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也不留给日本鬼子，就这样，大宅子那是烧了三天三夜，我们的田正直丰收割稻，没有割收，加上飞机的空袭，父亲下令一把火烧了，一瞬间数百亩良田化为灰烬。父亲那心像是在滴血一般，那个时候国军还在败退怎么可能会想着这里的老百姓，老百姓的命就像是水倒掉了一般不值得珍惜。第一次会战我们是失败了的，城外的村庄被日军洗劫一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有甚的强奸妇女，把她们绑在树上轮番羞辱。把男的绑在木桩练刺刀，他们为了让长沙城的人感到恐惧，感到不安日军把被俘虏的国军战士带到城下，挨个处死。父亲不知道地方到处乱跑不小心跑到了长沙城墙上，他看到了他这一辈子都不曾见到过的恐怖经历，只见日军当着守军的面剖开一名孕妇的肚子，把婴儿拿出来一把扔到旁边的开水锅中，那婴儿还是会哭的，可是一下子就没声了。父亲吓得腿软。父亲以为这样就完了，但是他错了，正当要被守军赶走的时候，他看到了日军绑着一个人来到城下，那人双眼紧闭，手是被炸断了，血肉模糊。后面还有几个身穿军服的军人他们被扒拉得一干二净，父亲一眼就认出了中间的那名军官正是当兵的二叔白保国。父亲大叫了一声，只见两名刽子手一人拿着盘子一人拿着刀，正在一刀一刀地割着战士们的肉，那十多名战士在同一天被这种凌迟的方式处死，二叔白保国不吭一声，其他战士虽然也是忍受着这残忍的皮肉之苦，但他们没有一个吭声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班畜生，这班没有人性的野兽。直到他们一个个都切割殆尽生命到了尽头没有一个在痛苦地哀嚎着。他们就把肉端在城下，有一名军官实在忍不住了对着那班鬼子开了数枪然后掩面痛哭大声喊到，你们是畜生啊，你们这班畜生啊哭声一片，汇集长沙城楼。城里的军人都慷慨激昂泪流满面。鬼子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人性，他们接连失败，久攻不下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兽性，国军守军在城上看得真切看得热泪，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在敌人拥有坦克拥有飞机的情况下，多次阻击敌人的前进。由于当时是江南雨季，这似乎也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鬼子辎重都陷入了泥田之中，坦克大炮无法调到长沙城下，也就给了我们逃离的机会。父亲战战兢兢地回到防空洞对母亲说二叔死了，父亲把孕妇的事和亲眼看到二叔被凌迟处死告诉母亲，母亲听后目光呆滞在哪里，从她的双眼我看到了绝望与悲凉。我懂什么是凌迟，但这些封建满清时期的酷刑，在现代文明与战争中表现得还要原始还要野蛮。父亲不停地摇头他害怕了，他害怕母亲和我被抓起来，说不定承受着不知道什么样的酷刑，沉默了许久后父亲对我说，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活下去。我们要离开，离开才有希望。就这样在第二次会战结束的时候我们全家逃到了广东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并在合水村认识了我的丈夫，李孔秀。

  嬷嬷说到这的时候我的身体颤了一下。那个时候外面还在下着倾盘大雨像极了当年的雨季，雨水血水汇流在一起，它们最终都会被带入江河带入大海，但抹不掉一代人的记忆，只是电闪雷鸣像是天在惩罚着些什么。我摸了摸酸溜溜的鼻子，嬷嬷递给我一把黄皮吃我刚接过去的时候。外面的风很大，把最大一棵黄皮树的枝干吹落刚好砸中门口那个养鸡鸭的大棚，像这颗炮弹打过来“轰隆～”的一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嬷嬷又走到门口，大声喊到，让你不要去打仗你不要听，天道好轮回的你杀了人，老天爷让你伤痛，你救了人它让你长命百岁。我知道她在骂孔秀老爷爷，这棵最大的黄皮树就是孔秀老爷爷。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只是每听到嬷嬷提起孔秀老爷爷时，她总是想哭。她告诉我孔秀要是多活几年，她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苦了。我把日记本拿了出来，我想着我总能在嬷嬷身上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坐下来的嬷嬷又接着讲述她的故事。

  在去广东的路上，母亲患了疟疾。一路上高烧不退还经常呕吐拉稀，到了广东境内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严重脱水了，脸色苍白无力手脚一直发抖，父亲花钱请了两个人抬着母亲，父亲拉着我的手走在后面。可是刚到广东没两天，我们在一户农家过夜，那两个抬母亲的人见父亲有钱在身把他刺伤后就抢了钱逃离了，父亲一边捂住伤口一边大哭。这两个賊人还算有良心只是抢钱而不杀人，但没有了金钱的我们也是穷途末路了。第二天父亲简单地拿了一块布包扎了一下就背着母亲继续赶路，我跟在后面。贼人抢劫的时候我看着他们，我当然害怕极了只是我不吭声不说话，那两个人见我没有反抗能力就放我走了，我背着行李跟着父亲。来到这个村子的前一天母亲还是在父亲的肩膀上去世了，母亲去世的时候手里还握着白生龙的玉佩，父亲哭得很厉害，我们把母亲放在一棵树下，我也哭哭得鼻涕横流。母亲离开时还不停叫喊着我的名字。父亲把在旁边挖了一个坑简简单单把母亲埋了，由于没有棺木父亲把一张从家乡带过来的草席把母亲卷起来然后铺上一层绿叶就这样草草安葬了母亲后我们就接着赶路了。父亲在母亲去世的时候表现得像极了一个局外人，他没有哭只是不停地摇头不挺说着，这就是天命！我们来到一个村子，从一片竹林穿过是整个村子。这里大多数都是黄泥房，这种房子是用糯米黄泥和好，用模型做成一个个土坯然后按尺寸搭起来四面墙，然后用实木搭成横梁四面实木接起来，房上铺满瓦砖。我们投在一户中农的家兄，起初这里的人还是很愿意接受难民的，可是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粮食也日渐减少。难民没吃的就开始抢，开始偷，实在饿的不行的就把人家看门的狗都杀了熬汤。那些当地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痛恨那些作恶的难民。中农家的主人叫李贵福，他有三个儿子分别是长子李孔祥，李孔昌，和小儿子李孔秀。虽然家里地不多但勉强还生活得过去。贵福见我长得水灵，身段高长双凤眼，一束长发嘴上痣，面容清秀大富大贵之相。随之问我父亲要不要做他小儿子孔秀的童养媳，父亲见我一路受苦不忍奔波，他与贵福商议后以十个大洋换我身体，交与李家。我当时年仅八岁，哭啼不止我心中悲痛，见父亲远去。当天夜里想逃出李家，父亲见状给了我两个大耳瓜子，我当然哭得死去活来。只见父亲一把把我抱住说到“莲儿，你要好好活下去你听到没有，你要好好活下去，父亲无能只好留你在此我好远到广州寻找出路，你好在这等父亲。”我一直都相信父亲会回来接我，我只好点头。活着太难了，南逃路上父母和我饿了有钱但没东西吃，只好啃树皮挖野菜，有的时候幸运能抓住一只老鼠，这年头不好老鼠也是瘦骨嶙峋。母亲身体不好我们只能用碳火烤过后用手撕开熬汤给母亲，母亲起初身体有所改善，有力气自己走了，可是到了最后疟疾夺去了她的姓名。我当时已经懂事了，父亲知道他留下来只会给这个中农家庭带来负担，他只好问贵福借十个大洋留下闺女当童养媳，长大后嫁给孔秀。我躲在门槛，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我揉了揉眼泪不让眼泪掉下来。就这样我留在了贵福家中，当起了童养媳，但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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