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四)
        “有为，你恨我吗？”

        唐突的发问让何有为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道是爷爷大限将至，已经开始犯迷糊了。当初张屠户家的老丈人去世的前些时日就是这样，不分昼夜的跑道路边，逢人便高喊：“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说完后就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上三个响头。爷爷那日还摇了摇头，说张老爷的这层心坎还是没迈过去，只是平日里尚还能遮掩一下，现在老态龙钟，气息奄奄，他又找上门来了。

        一想到这，何有为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也学着爷爷的模样摇了摇头，倒上一碗水，走回床边，轻轻抵在爷爷的唇上，说：“爷爷，来喝口水。”

        “有为，你恨我吗？”爷爷又问了一次，声音很小，连胳膊在被下稍稍挪动的声音都比不过。但何有为吃了一惊，因为他这才发现，爷爷这两次询问没有一丝停顿，与刚才磕磕绊绊才说完一句话的样子截然不同。

        爷爷，当然不恨。

        何有为刚要说出这句话，却觉得嗓子像是被人塞进了一斤秤砣，闷重的难受。欲要回答，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像是前方横出一道深谷，自己在谷前进退不得，也不敢在古边纵身一跃，不管生死，做个了解。

        何有为半张着嘴，舌尖微翘，又从齿间吸进一口气，他难受，但不知道是哪里难受。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可为什么这么难回答？像是在回答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哦，可能还不如爷爷问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好呢，自己可以胡编乱造的说出一个数，反正也无从验证。古往今来的学士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自己回答不出也是情有可原。不过就这么简单到朴实无华的问题，自己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就像说饭菜是否可口，自己只用说好和坏就行。可要说好，自己说不出，要说不好，自己也说不出。

        又是哪里好？

        哪里不好？

        夕阳的余晖从墙上漏孔挤进，射到地上，照的屋内明快了一些。何有为仍是那副呆滞的样子，半张着嘴，舌尖微翘，轻吸一口气，又轻吐出去。

        “想不出来吗，也好。”爷爷慢慢地抬头，看着不知所措的何有为。

        “有为，你喜欢你的名字吗？”

        “尚可。”何有为干脆利落的回答。他知道爷爷已经是油尽灯枯，但他不想爷爷在走之前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至少是在他没使劲浑身解数之前的心愿未了。

        “我也觉得一般，何有为，何有为。何有为？”爷爷摇摇头，又笑笑，念了好几遍自己的名字。

        “本来按照我的意思，该给你取名叫何如星的，按字辈来排，你这正好是个“如”字辈，给你添一个“星”字，璀璨熠熠，期望你能出人头地。可你父亲听到我的话，吹胡子瞪眼，一拍桌子，说什么我儿子叫什么归他老子管，干嘛归那些不知道坟头草几丈高的老顽固来指手画脚？当真是不孝子，我拗不过他，只得看他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气的半年没下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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