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断了肢的马儿 (2 / 2)
        身旁的小东西吃完了一碗粥就撸起衣服，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偷偷瞥了一眼父亲，伸了个懒腰，高声道：“吃饱了，吃不下啦！”父亲没应，只见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捧着约摸有他一个半手掌大的碗，若无其事地洗干净了放进碗筐里，发出当的一声清脆响声，不料父亲似乎是回过神来了，瞪着眼道：“吃完了？才一碗？再打一碗！”

        弟弟顿时撅起嘴，伸出两只手呈半圆比划，委屈地说，“那个碗，那么大，我吃一碗都快吃不完了！你还要我吃，我都快撑死了！”说着他拉起衣服露出拉圆滚滚的肚皮，小手拍了拍像西瓜的肚子，发出咚咚的响声，我和妹妹顿时笑喷；父亲也笑着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吃饱就出去散步消化一下，等睡午觉。”

        说到出去，他顿时化身二流子，兴奋地跳了出去，父亲连忙警告他，“不能跑！”

        弟弟一边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穿鞋，声音越来越远，令父亲忍不住笑骂——这二流子！

        身份有一刹那的活跃，在弟弟跑出去后，就又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气氛回归沉默并且带着一丝压抑；就像并拢双手伸进盆里，然后猛地向两旁拨开，接着收回，水流顿时重新汇聚一样。

        我不禁感到悲哀。

        一个家庭的氛围，竟然只靠一个弱小的身躯拨动；我们这些岁数比他大的人，却只能依靠他而获得日常生活中的、被压抑沉默、疏离、陌生、等氛围所笼罩的，开辟出来的短暂而又具有拨开一切负面情绪的一点快乐，以至于弟弟每个周末都上大堂姐家时，父母罕见地流露出不舍，但还是让他去陪大堂姐的**玩耍；其中也有弟弟自己愿意去的意向；小孩子嘛，难免爱玩，贪些口舌之好，我弟弟也同样是如此。大堂姐只是大专毕业，在当今年代一抓一大把；一开始是在一个手机分店当员工，过了两三个月就成了店长，工资不高也不低，在镇上有房的的情况下，日子过得也也较宽裕，工作时间也少，平时没事就经常与朋友们在一起打牌、做头发，搜寻化妆品等许多当代女性都做的事情；虽然她结了婚，性子却仍是跳脱潇洒，当店长不过两个月便辞去了这份待遇还算可以的工作，转而成立了一个公司，看名字与其经常在朋友圈发布的信息，应该是做家政服务的，不过公司规模很小，生意似乎很差——经常在朋友圈发一些关于旅游的信息；我父亲有一次打电话给她，问她是不是很忙，她说没有工干，闲得很。姐夫似乎对她的所作所为不十分在乎的样子，没见他关心过堂姐的公司状况，或许私下里问过吧，我不得而知，也没多大的兴趣去了解。不过不不妨碍我堂姐是家族里最有出息的人，开一间公司啊——即使是一件规模极小的公司，却也阻挡不了这份荣誉浮现在家族每个人的脸上，这对我们是不可相信的！公司这个名词，只在电视上才见过，现实生活哪见过！不管公司如何，只要开得起公司，就是大有出息的人！就是大名人！

        大伯谈起大堂姐时，骄傲的笑容在他这个黝黑，沟壑纵横的脸上绽放开来，晃眼的如天上的骄阳。而且他对于大堂姐嫁得一个城镇户口的人也格外满意，城里人虽不像以前那么高贵，乡下的人们在面对城里人时也不再自卑，可是城市户口的人总难免教他们羡慕，这是很久之前就深深扎根于他们心里土壤的思想，短时间内难以拔除。而且，大堂姐还给大伯大伯母生了一个可爱的孙子，那眉眼，甚是清秀！总让人忍不住怜爱。可惜的是，嫁夫随夫，那可爱的孙子不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他们还是有些不舍与遗憾的，不过他们也释然，他们成天在地里干活，哪里有时间带小孩。我大堂姐和姐夫，加上姐夫的爸妈也大都没时间带这个五岁的小孩，所以我这个……侄儿上的是寄宿学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周末的时候我大堂姐会暂时放弃手头上的“工作”，叫我弟弟上去陪我这个侄儿玩，我弟弟乐于去，因为我大堂姐的家是很多玩具与零食的，还会时不时带他们出去玩，更为关键也是最吸引我弟弟的是，她的家里有电脑！这小东西能在那里玩电脑游戏，而且，还有手机玩呢！对于这个时候的小学生来说，只是根本无法抗拒的诱惑！于是每到周末，不需要我大堂姐喊，他就会央求我父亲拉他上去，这时我们的脸上就会露出些许的无奈的笑容，都清楚他这样做的原因。

        小孩子爱玩，天性，在正常不过，所以父亲也愿意接受他的请求，带他上去，不过还是要等到大堂姐喊先。我能轻易想到其中原由，只是不愿去深思。

        父亲突然说，“星期一就是国庆节了，下午我大概六点半才来拉你们。有点晚，但回去的时侯阿妈已经做好饭菜了。”

        我点点头，扒完碗里的最后一点粥，手掌压着碗思索了两秒后，我终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再打一碗，父亲看见我洗碗，瞪大些眼睛说，“不吃了？这么大的人就吃两碗粥，怎么长得高？再打一碗。”

        我放好碗筷，摇头说，“真的吃不下了。”

        父亲叹了口气，无可如何地说，“你们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吃的是越来越好，几乎餐餐有肉，可是吃的却越来越少。当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顿饭起码吃三碗，碗还比这个大。而且那时候，哪里有鱼肉这些，放学回来匆匆煮粥，炒盘咸菜就吃了。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默默地听完，然后说了声我去叫弟弟回来睡觉了，他便调整下躺在床上的姿势，把后脑勺下的枕头压的愈发没了脊梁，发出一声粗重的呼吸声，继续看了。

        叫那小家伙自是浪费了一番气力：高声叫了几声，没动静便开始在楼层里跑上跑下，再去他熟识的朋友家里，仍是没找到他，最后在门外的奶茶店的门口看到他正一手插墙，半弯腰，透过上分的空隙，使劲瞅他的朋友打游戏了——一部手机，让五六个小学生围着他，确实是相当的气派。我快步走过去双手钳住他的肩膀，把他升起来，然后踉跄地转身回跑，笑着说，“回去睡觉！”

        他受到短暂的惊吓，很快就回过神，蹬着四短肢，摇头晃脑地高声说：“我不要，还早！我不要！”

        “这是爸爸叫的！”

        他立马止住嗓音，不用我强力控制他便老实了下来，四肢无力地垂落在空中，我放下他，他嘟着嘴，在烈日的照射下，耸拉着身体，就像脱水的白菜，焉巴巴的，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似的。我气笑扯着他的脸，他撒气似的一手扫开，我大笑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大喊一声驾！他转过身一脚朝我踹来，我没由来的感到一丝神伤，没了继续戏弄他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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