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难握其鹿 (1 / 2)
        我出生于农村的一个贫困家庭，一家六口住在拥挤的三间瓦房内，没有厕所。在这个村子里，我家也算是“名家”了，那些老人，干部无聊时谈起村里的状况时，都会提到我家，打上的标签无非是“村里最贫困却不申请建档立卡”，“没有厕所不知廉耻的家庭”。

        只是他们还算“善良”，留了点情分，只在他们自己的内部谈论，从不在外人与我父亲熟识的人面前指指点点，也算是给我们一家或是我的父亲，留了些许颜面。我的父亲是一名工人，起初是跟一位名为“陈文健”的朋友做着装钉门窗的工作，因为一些原因，父亲愤而离开。

        在父亲日常的通话聊天与饭桌上毫不掩饰的愤怒语气中，联想到前因后果，我隐约猜到了一些原因，也有自己的建议，只是慑于父亲的“威严”，与我个人性格的关系原因，并未说出口。

        父亲的朋友一月支付他三千元工资，父亲当时无事可做，又考虑到同学情谊，便答应了，这在当时工地上动辄五六千的工资而言，实在是太少了。可我的父亲似乎不了解实情，没有表现出对待遇不满意的模样。从此他便开始了毫无规律的工作时间。

        有时侯早上六七点钟就会离家，晚上六、七点钟回来；有时侯却要等到九点十点，但通常晚上七点八点才能回家，就着凉菜与喝点外婆从别人家拿来的自酿的红薯酒休息。

        我通常是见不到我的父亲的，因为住房条件与我个人的关系原因，我通常会去我堂弟——我二伯家睡觉。我二伯家居住的是前年新建的三室一厅平房，他们一家四口人相对于“我家”而言住的可谓宽敞，我堂弟一人占有一间房，我通常就是和他一同睡在他的房间内，与我同行的，还有另一位远房亲戚——他的爷爷是我奶奶的哥哥，所以沾亲带故都有点亲戚关系。他比我年长几个月，可能是从小一起玩亦或受家族氛围影响的关系，我并未称呼他为什么哥。对待比我年长两岁半的二堂哥也是这样，都是直呼其小名，只有在称呼大堂哥的时侯，才会在小名后面加上哥哥二字。因为年龄的差距我与他极为生疏，唯有血缘纽带天生带来的亲切。倒是与二堂哥的关系颇为亲密。可能是因为同在“下村”的关系，我们一群年龄差距在三岁之间的人通常都在一起玩耍，我二堂哥也属于此列，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朋友关系”愈发生疏，直至消失不见，再见时，“二哥”二字差点僵硬脱口而出。

        一股淡淡的悲哀顿时漫上心头，或许有浓郁血缘关系的二人真的不可能成为朋友，血缘纽带天生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又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如天埑般跨越不得，动辄得不偿失的下场。可是如果我与堂弟没有血缘关系的话，可能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亲密，因为他的性格是我欣赏不来的，他有些吝啬。

        记得刚上初中时，父亲在城镇上做着门窗工作，晚上回村里吃饭，而母亲在家里务农，在城镇上又没有亲戚，弟弟妹妹还在农村上小学，早早来到镇里上学的二堂姐与堂弟所租住的宿舍便成为了我唯一的选择，因此我搬来与他们同住。而让我觉得堂弟最明显的也是映象最深的、显露出他的吝啬，是在开学时的第一个星期的周末。堂姐喊他打饭，顺便问了我吃不吃，我当时因为睡起时便已是中午，没有什么胃口，便拒绝了与堂弟一同去打饭，不知是不是因为堂弟听错的原因，他多打了一份面，堂姐就让他拿给我吃，他说他能吃完。他平常在家里也就只是一碗米饭的分量，而那一碗面则是他三份米饭的量，何况是两碗，在我看来他是吃不完的，事实证明，他吃不完，另一碗面不过是尝尝味道便扔了。当时我有些纳闷，也有一丝伤心，我在他心里的人设似乎很差，分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重，他如果把那碗面给我，他应该知道，我会照价给钱他的，因为我平时表现的就是这么一个不爱贪小便宜的人，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应该懂，可是没有。不过与他交谈几句，心里的郁闷便都烟消云散。为此我常常对自己的性格感到恼怒，明明一些人对自己不是很好，甚至经常欺负自己，却因对方为自己做了一件小事，主动与自己说几句话，露几个笑脸，以前的不快全都一扫而空，还以怨报德，我感到纳闷与不值，因为他们的品格根本不值得我这么做，他们其中一些还是校园“施暴者”，按理来说我应该痛恨他们，可是我没有，可能我愈发的懦弱了……

        我的父亲从我初中开始，便一直关注着我的成绩。初三刚开学的第五个周末——星期五，父亲罕见地来到了宿舍，这时我们已经躺在床上正准备午睡。父母是不与我们同住的，家里的农活需要母亲处理，父亲干完工就要回去看看母亲是否需要帮助，若是遇见母亲还在田地里干活，来不及休息就要去帮她，即使一年四季都在忙碌，家里的境遇仍旧一如既往的差，依旧是村里最贫困的一户人家，这与父亲抽烟喝酒赌博买彩票不无关系。一个月三千的工资不过堪堪满足他自己所需，比之母亲还不如，这对于渴望在众人面前挣足面子的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是他没有办法，除了在这个朋友身旁工作，他找不到其它去路。母亲时常抱怨，这么多朋友，没一个是有用的。每当这时父亲总会沉默很久，最终在快要结束谈话的时候才说，他们也穷啊。

        之所以是我们，是因为我的弟弟与妹妹在我初二的时候便已经转到了镇上的学校，一个上的是镇一校四年级，一个是小学升初中。初一的妹妹与我不是同一所学校，她自己所处的学校开设食堂，一般都是她从食堂帮弟弟打饭回来；我则有时在外面与同学一起吃，有时是打饭回来吃，因为我所在的学校并没有开设学堂，一切食物都得在外面解决，再加上一些因素影响，并不方便为弟弟带饭菜，只能由她。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对她的行为比较不喜与父母给予的学习压力较大，学业沉重的原因，我与年龄相差两岁的妹妹在往常并没有多少言语，就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我不知道本该是至亲的我们，却为何形同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许与青春叛逆期脱不开关系。

        压抑的家庭氛围，更加激长了我们的叛逆，我们不敢明着表达对父亲的不满，只能以言语沉默，行为不合他意来反抗，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出奇地默契。

        我与妹妹都是在村里学习六年级毕业才来到镇上中学，而弟弟在我妹妹升入初中时，便成功转入镇一小学，那时候几乎耗费了父母的全部积蓄。当初母亲是拒绝的，她认为在村里上小学与镇上差不多，我们兄妹俩就是这般过来的，也不见有何不妥。村里小学免费，与镇上小学近一万元的报名费形成巨大差距，但父亲坚持要把弟弟送入镇一小学四年级，说妹妹上了初一也来到了镇里，我们也将在镇上租房，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白天陪着奶奶他不放心，况且……说倒这里父亲很愤怒，以我为例说我成绩差，就是因为在小学就读的原因。母亲不认同，但在家里，父亲的威严是很大的，他决定的事情，母亲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答应，只能拿出几年的庄稼收入投在弟弟的报名费上，可能也有父亲能考上高中，见识广，目光长远，相信他的所作所为能对自己孩子的发展起到促进作用的原因。

        我在即将要睡着的时候，听到父亲轻声呼喊我的名字，我心里一紧，连忙从床上坐起，结束胡思乱想，扭头看向他：父亲正躺在床上，拨弄着手机，我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氛围迅速笼罩我的心头。父亲呼喊我名字的语气所将要对应的事的好与坏，我太清楚了，我知道一场“风暴”即将到来。因为头对头距离近的原因，我很清晰地看到他手机上的内容——在翻看班级聊天群的消息，映入眼帘的正是父亲手指来回点过属于我成绩的那一行，我考的成绩与当初父亲为我定的五百分相去甚远差了十九分，我知道他一定会为此而生气，只是我不知道他该以何种方式表达他的愤怒。是会像小时候那样，每当我犯错的时候就会动巴掌、脚、棍子往我身上招呼？我记得最严重的那次还是我上网被他刚刚工作回来抓到的时候，那时我几乎被压抑的氛围压的喘不过气来。我坐在因为他帮朋友工作，而其配给他的摩托车上，看着不断倒退的景色，我多么希望时间就此静止在这一刻，路途无限漫长，可一切都只是我的主观意识。那天我被收拾的很惨，腰背与腿脚上留下了青紫猩红交加的痕迹，令现在的我稍稍感到一些“得意”的是，父亲打过我之后，过一段时间消气后，就会说我无论被打的多惨，都没有哭鼻子，可惜他不知道，我已经习惯了。

        不过我想，这次就算令他生气，他也应该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丝毫不给我留面子，直接动手抽我了，因为他说过，我已经长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