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车站 (1 / 2)
        天空已经看不到太阳，只有地平线尽头的一轮模糊影子，太阳走过了它一天的行程，而剑门关才刚开始散发出它应有的活力。下城区鳞次栉比的商铺开始准备今夜的忙碌，各个街巷的小酒馆里已经坐满了附近的熟客，在他们身上都有一根发条，一到这个时候就被拧动起来，自发进入这些所在，或许是剑门关常年阴暗，大家只有在灯光里抱团取暖，便宜的烈酒开始供应，每条街都洋溢起了热闹的气息。

        上城区，军机总属的所在，这座巨大的建筑都是割裂时代的产物，与现在的漆黑不同，当年漆着红色，周围的墙面都挂满了红色的锦缎，吸引着整座大陆的目光。在这座建筑的后面是一条巨大的隧道，只是被同样巨大的军机总属遮掩，让人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今夜的隧道里也很忙碌，这里正停着列超长的火车，这列火车每天只有两班，早上将人送到黑石山脉的另一头，下午再将另一头的人们送进来。

        于仕他们乘坐的火车为500米，18节，而这列火车都是前者的两倍还多，现在各节车厢的车门大开，所有的旅客都蜂拥而出。这里面有在另一头常年开采灵魂晶矿的军户与工人，有换岗的军士，有帝国其他各州来此旅行的游客，还有一些早上去另一头采买货物的商铺老板和伙计，这一批人最为特殊，每人身上，身后都有大批东西，他们被排到了最后下车。人们一下车，车站周围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去维持秩序，只是百人不到的稀疏人墙与巨大的人流相比就像潮水与栏杆，当人潮漫上堤岸，他们能做的只有牢牢钉在原地。

        排在最前面的是换岗士兵，虽然现在已经下班，但也起到了一定维持秩序的作用，帝国公民们虽然平日里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但看着这些人整齐的步伐，统一的服装，还是没有人愿意与他们争道，更何况每一个出站口旁边都挂着一块牌子，上写着“军人优先”。然后是军户和劳工，他们每天都会往返于山脉两边，已经形成了默契，大家都自发地走在士兵后面，没有发生拥堵。当前面两批人走完之后，车站就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旅客们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有人脚步轻快，有人步履蹒跚。剑门关的生意人们也不再拘谨，一般是大嗓门的老板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身强力壮的伙计，带着大批的食材货物，与游客争抢起道路来。一般这种时候，排在后面的本地人很快就能占领前面的通道，只有一些行李较少，或者不服气的家伙才能从他们中间挤出一条道路来。

        等到本地人大半离开，车站里更加热闹了起来，旅客们互相推搡，艰难前行，外面已经有一大批人盯上了他们。这些人有车夫，有脚夫，有各个旅店，酒馆聘请的销售人员，负责招徕过往的游客，他们通通无视前面的两批人，不管是吃饭喝酒住宿，还是带路导游这些人都不需要，只有当这两批人走后，吆喝声才开始响起来。

        “住宿，住宿，价格实惠还带热水！”

        “带路，一次只要十铜币。”

        “老板，先生，女士，去哪里，来坐我的车。”

        “你好，需要提行李么？从上城区到下城区只要二十铜币。”

        这些人里男女老少都有，个个眼光毒辣，一个人是第一次来还是第二次来都能一眼明白。尤其是一些中年妇女，三两句交谈就能知道，这人到底是想吃饭，住宿，还是找一些不正规的服务，通通都能妥善安排，她们手底下都带着一群小孩，大大小小，每谈好一单生意，便有一个小孩领着那人离开。这些女人是靠车站讨生活的人里面最为厉害的一种，不过她们也很守规矩，手里的小子丫头使唤完了就随意带个人离开，决不多逗留，她们挑拣完还有大批的外地人留给其他人。当然这些人里面也有许多手脚不干净的，他们一不带路，二不运行李，总是喜欢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蹭来蹭去，过一阵就有人发现自己钱包不见了。

        这种人里面鲜有成年人，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并不是成年人不干这些活计，而是车站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军队出身，对小孩子的行为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抓到了一般也就问孩子两个问题，爹是哪个军团的，什么时候死的。然后将钱包收回，扔到失物招领处，里面的钱则是让孩子带回家去，要是有哪个懒汉来这里做这种营生，一定会享受到很多套军体拳。于是渐渐地，车站里有了一种现象，每一个丢了钱包的人都会去失物招领处看看，绝大部分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钱包，当然，里面的证件，相片，杂物都在，唯独没有现金。

        等到最后，车站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工作人员才开始清理列车，叫醒那些睡过头的人。最末尾的一节车厢里，走出了一行人，人数大约在十人左右，最前面那是手里举着一面小的国旗，帝国的国旗是红底加金色的七神符号组成，两边各一把长剑，中间是十字，十字正中上是皇冠，左边太阳，右边月亮，左下六芒星，右下眼睛。那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的人，而其他车厢里也零星出现了类似这样的队伍。那人用充满热情的腔调说着：

        “各位刚才也已经看到了，排在前面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为了各位的钱包着想，咱们还是别跟着凑热闹了，虽然前面的人已经替咱们趟了一道雷，但提醒诸位还是要注意自己随身的贵重物品。咱们这是精品团，专车接送，没有强制消费，等一下咱们就前往下城区，现在的时间最适合在上城区赏景。”

        众人跟着前方的导游，从他们的衣着来判断，都是些家境优渥的人，虽然火车上的座位没有等级之分，但这节车厢出来的人明显要少于其他车厢，想必在车费上花费颇高。最后面有两人，与其他人一般，各自小声闲聊着，一个年轻人跟在老人身后，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西装，比起年轻人老人更显得随意，并没有系领带，领口扣子解下了两颗。老人走的稍慢，不一会便与前面的众人拉开了一些距离，老人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明显的老人斑，皱纹也非常明显，面容清癯，从挺拔的鼻梁加上棱角分明的五官上不难看出老人年轻时应该十分英俊。年轻人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还有一些雀斑，乍一看像个在读的学生，只是那平静到淡漠的双眸一直在强调他的人生阅历，此刻他正侧耳倾听着老人随口抛出的平淡话语。

        “知道为什么军方从不管车站的种种乱象？”

        年轻人摇头答道：“因为这些人都是军属？但应该不会如此简单，就像那些小孩，哪怕家里只剩一人，军队的抚恤金也会照样发到他们手上，足够过日子。”

        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着回忆，随意说道：“你和这些孩子有一样的童年，只是你不是生在剑门关，这些小家伙都很要强，军队发的钱，他们总觉得花着别扭，只是想着证明自己能够养活自己。他们当中许多人，父母都死在了战场，也没有人会告诉他们可以不用这么坚强，因为父母都死在了战场上。”

        年轻人摇着头，说道：“我小时候杀人放火抢劫都只是为了活着，并不像他们，当年义父将我捡回来，我也只是觉得多了一个钱袋子而已。”两人已经开始脱离队伍，导游开口在前面高声提醒，如果当时他听到年轻人的话语，他或许会巴不得离这两人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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