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学少年(上)
  谢勰是预录进初中的，提前了半学期入学。本是山坳里足以光宗耀祖的事儿，谢勰此时反而很低沉，因为他正遭遇着人生第一次挫折——体育课。课前慢跑热身环节，大概是领队太狂野，他跟在末尾跑牺牲了，倒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同样是那个粗犷的领队，生龙活虎地把他背去了医务室，校医把他晾那儿就串门儿去了。

  谢勰继续在初中延续他的传说，七次月考他独占两次鳌头，余下五次都不是同一个人。诀窍是什么？拼命，拼命获得表扬。为了需要和被需要，瘦麻杆也可以燃烧不发达的大脑。然而，他每次都名列前茅，班主任却换了，夸他的英语老师换了两波。至于其他的不说也罢。

  那时镇上泼皮极多，旁边又是臭名昭著的第六中学，初中教师兼顾教学和保安，火气上来了，一脚可以把预录班小共青团员踢几米远，就因为他就寝迟了。谢勰也被打过训过，被打是因为期中考试那天太兴奋早起了，被训是因为睡觉和旁边哥们儿F2F被教导主任认定是交头接耳，破坏就寝纪律，在那之后宿舍通铺大约就像停尸房，一排排的人睡得都很安详。

  没人需要他，他不被需要，哪怕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谢勰开始低沉，落寞，霸占榜首也不见喜色，小老头模样唉声叹气。心眼儿就像那时写的字一样越发的小，于是，越发的没人愿意接触这个阴翳又小肚鸡肠的优才生。

  谢勰觉得维持榜首地位越来越难，他只有真正的拼命才能稍有改善。倔强的他废寝忘食，早晨去打饭，吃一半，中午就着开水泡着再吃一顿，有咸菜可以自制拌饭，水上浮着的油沫就是过年的味道。他开始不洗脸，不刷牙，洗澡洗脚留下的脏衣服不洗将就着穿。周末随同村回家，她忍着不看谢勰的黑牙，后者泛着酸味，连包车都虚浮的提不起劲儿。

  捧着一本书就开始刷题，是谢勰那时的常态，荤素不忌，不管是课本还是全国竞赛。那时的老师跟着起劲儿，将做题分成五种境界。炉火纯青(第四层）的谢勰一套天津的白羊杯过手15分钟满分，都不用草稿，套路太老没嚼劲儿。

  总之谢勰的排名稳住了，两年没下前三。初一他刚戴眼镜就三百度，初二再换就是五百带散光。清明祭祀无名抗日英雄墓，谢勰已经是镇中总扛把子。当头一杆红旗驮着，旗和人一样的飘。

  许是学业上一骑绝尘太狠，生人勿近的谢勰也有被表白的日子。那时她坐在谢勰旁边，靠右是贴着的墙带窗户。她性格泼辣是谢勰的反面，却在学业上甘当他的小跟班。那日她故意拖延午餐时间，寂静的教室里是一颗纯情少男刷题的冰心，而另一颗挨得很近，终于她猛地抱住了他，下一秒却被下意识的推开了。女孩打破矜持的勇气大多只有一次，另一边谢勰怅然若失。

  谢勰自己都没觉察到，他的思维乃至于思想愈发困顿了，最直观的在于他会遗漏生活中的许多事，包括感情。否则他又怎会不明白，在她之前早就有一位也曾表示出赤裸裸的依恋。然而无语的是，他视此为上苍赋予他的学习天赋，能过滤掉无用的琐事，心无旁骛。

  后来谢勰再次预录上了县市一中，提前大半年入学。一中当时并非是他的最优解确是最稳妥的选择，而那两个她混在祝贺的人群里和他告别，双方再也没有交集，有的只是路和远方。

  他在镇中的班主任是如此评价他的:大智若愚。多年后回顾这段日子，谢勰狠狠地骂了自己: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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