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
        许留这辈子做人的原则就三条：心要狠，手要辣，眼要毒。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正是靠着心狠手辣创出了名声，又凭着自己过人的眼光抱上了朝中最粗的一条腿，才得以在这种日子、这种场合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

        所以看到迎面走来的四人时，许留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诡异。

        当先一人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眼眸如星，双眉似剑，身材虽然在同龄人中已算高挑，却依然有一种只属于少年人的单薄感。一身蜀锦织成的黑色长袍配上剑眉星目的五官本该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可这少年眉宇间却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懒散与看淡世事后的无谓，使得整个人在许留眼中充满了邪气。

        身后紧紧跟着的是一名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虽然已经努力作男装打扮，可对于许留这种阅人无数的人来说仍是可以简单的一眼看穿。无论是吹弹可破的肌肤、长长的如小刷子一般的睫毛，还是她不时瞥向身旁少年的爱慕的眼神，都足以将她的性别表露无遗。

        二人身后跟着的是一名作侍女打扮的十七八岁女子。许留混迹西市多年，花魁美姬亦是见过无数，然而此女无论脸庞身段，在自己见过的所有女人中当能排进前三甲。而且观其举止气度，比起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亦是不遑多让。仅是远远地望了一眼，许留便感觉一股邪火自小腹处升起，连忙低下头深吸两口气，暗自心惊不已。如此祸国殃民的女子无论放在哪家府上，怕是都少不了被纳为禁脔，为何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名婢女？

        最后一人便是裴府的大管家裴意，许留往日里也与其打过几次交道。对方虽然无论说话做事都极为和蔼可亲，可身为千世世家的大管家，面对自己这些下九流的人物时骨子里的傲气和优越感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可观其今日伛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跟在三人身后的模样，哪有丝毫平日里的骄傲与优越？

        想到此处许留不禁深吸一口气，遥遥向着四人一揖后开口说道：“裴爷今日竟是有空亲临，小店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裴意闻言也是上前一步笑着说道：“许掌柜客气了，近日里族中各支纷纷回京祭祖，老奴也是得了家主之令，带两位表少爷来西市转转开开眼界，顺便到贵处做些采买事宜，不敢劳烦许掌柜。”

        许留闻言亦是满面堆笑，连连作揖道：“不知二位少爷来此，小的有失远迎，只是裴爷也知道小店的规矩，第一次来光顾的生客须得留下真名实姓切有人作保，小的多有得罪，烦请几位少爷留下尊姓大名，小的也好向大掌柜的交待。”

        那少女闻言有些不耐，正要开口斥责，那少年却似料到此节，轻轻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他人的地盘，便要依着他人的规矩。劳烦掌柜的取纸笔来，至于保人，相信裴府大管家的身份便已足够了吧？”

        许留闻言长出一口气，忙不迭的赔笑说道：“自然自然，感谢各位爷体谅。”说罢忙让小厮递过纸笔，待到三人依次在纸上留下姓名，忙躬身将一行四人请入院中。随后取过小厮手捧的文房四宝，却见纸上自上而下依次写着裴亥、裴梦、红柳三个名字。

        这四人，便是薛亥红柳一对主仆，与河东裴氏的小姐裴梦、管家裴意。

        进得小院，便有小厮领着四人进入宅子，小厮走到房中央轻轻敲敲地面，一道暗门应声而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灯火通明的楼梯来。

        小厮面带微笑的躬身退到一旁，向四人做出请进的手势。

        四人依次拾阶而下，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行到一扇门处，带路的小厮又是上前敲了敲门，对面自门上拉开一条小缝，确认来人身份后方才开锁放四人进入。薛亥见状不由笑道：“防卫够严密的啊，看来你们这值钱的宝贝不少。”

        小厮闻言赶忙赔笑道：“这位爷说笑了，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买卖，有备无患而已。”

        薛亥闻言笑了笑不在多言，当先一步踏进门去，随后便愣在了当场。本以为这种字面意思上的地下生意，必定是又脏又乱，谁知一步踏进门来，却险些被眼前的景象晃花了眼。

        只见入眼之处居然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不知多少红烛火把将整座楼子映的灯火通明，完全不是预想中的黑暗潮湿的景象。薛亥定睛自上向下望去，只见整个一层只有一个硕大的台子，不知从何处引来的一条地下水将在台子四周围成一圈，上有四座石桥，定睛细看之下，水里似乎还有鱼儿游动的身影。台子上现在只有四名护卫打扮的人分立四角，显然便是今日的拍卖场。薛亥视线沿一层扫视一圈，发现一层与二层之间并无楼梯连接，整个二层居然是悬空修建，只有两道楼梯将三楼与二楼连接，显然整个二楼便是为前来采买的客人准备的。

        薛亥心下大为惊奇，不禁开口赞道：“好漂亮的楼子，万没想到这西市地下居然会有如此所在，这老板好大的手笔。”

        小厮闻言笑着接口道：“据说我们老板修建此楼时便考虑到日后来的必定都是长安城头面上的人物，怎敢怠慢各位大爷，这楼子据说都是专门找工部的大老爷设计，前后修建了近三年方才完工。”

        “哦？”薛亥闻言好奇道：“这么大的工程想来不是百十人能够完成的，为何之前却从未听说西市这边有什么大工程？难不成你们老板会道法？从他处将楼子整个搬过来的？”

        小厮闻言笑着说道：“这位爷说笑了，这楼子具体怎么建的，小的可就不得而知了。”说着连连赔笑，引着四人下楼，沿着一条长走廊一路穿行，薛亥细细数去，一路经过的房间便有七间，各个都是房门紧闭，内里似有人声。小厮一路引着四人来到一扇房门前，笑着说道：“各位爷请进，稍后若是有何需求，尽管喊小的便是。”

        薛亥推门而入，扫视一圈房内发现并无异样，于是开口问裴意：“说说吧，这儿是怎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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