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疗伤 (1 / 2)
        林重林记得每个来医院看他的人。

        人原本也不多，他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刻在心里，暗自发誓将来要百倍回报他们。

        最先来的是水清和陆卓。

        陆卓把他家阳台上那盆瀑布绿萝拿来，在病房的墙上高高地揳个钉，将绿萝挂在上面，绿色的蔓条垂泻下来，病恹恹的房间立马变得不一样。

        水清则是坐在床边，给林重林读《项羽本纪》和《高祖本纪》，后来半本《史记》都快读完了，林重林还没出院。

        蒜头带着小小蒜头来看他时，林重林正艰难地拿着水清留下的书和笔批划。

        蒜头见了，连忙把书和笔夺回，放到床头的桌子上。他批评林重林要注意休养，转头教育小小蒜头要学习哥哥这种“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精神。

        谷老师也来了，正好帮林重林解决那些难懂的文言词语。后来水大娘也来了，她让他安心养伤，说落下的课让清儿来补，这样谁也不欠谁啦，说完俩人都笑了。

        无论谁来，林重林都说是在房顶看书不小心摔下来的。探视的人一走，病房便静得出奇。三张病床，只他一个病人。

        半个身子缠着厚纱布，稍一动弹，便火烧火燎地疼，林重林忍不住哼咛几声。

        这时，父亲从外面回来，他进病房时总带着沉重的咳嗽声，然后吐出一口浓痰。

        林重林知道，父亲肯定是躲在医院楼梯的角落里抽烟了，烟雾钻进他脸上的褶皱里，钻进他通红的眼睛里，钻进他的喉咙里，使他愈发显得苍老了。

        父亲朝林重林走来，他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填满了歉意。

        父亲说：“你不要怪你妈，她比谁都疼你，要怪就怪我，耽误了她的病。”

        他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点起烟，重重地吸几口，吐出浓浓的烟雾。护士进来说病房不许抽烟，他像被惊吓的鸟，赶紧掐灭烟头，双手对着烟雾拍打。

        动作胆怯又可笑，让人心疼。

        林重林知道，父亲心中的忧虑，无论怎么拍打，也是除不尽的。他想说：我怎么会怪母亲呢，她生我养我，我的一切本就是她给的，该怪的不是她，也不是您，而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全家人都在辛辛苦苦地忙，而我从来都是最闲的那个，从没有下地干过活，从没有做过家务，从没有像哥哥那样每日收废品、拣废品，我是个吸血鬼，一直在索取。您期待的荣耀和回报，还远在天边啊。

        林重林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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