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亲与哥哥 (3 / 3)
        林重林读写一上午，父亲便站立一上午。后来父亲又斥“巨资”买了一台收音机给他。林重林知道那并非一个小数目，又惊讶于一个小小的盒子竟能发那么多美妙的声音，这是林重林在这个沉寂的家从未有过的体验。

        自从得到收音机，林重林便爱不释手，每天吃饭睡觉都要抱在怀里，新闻评书，歌曲戏曲，虽不甚了解，却如痴如醉。

        再后来，林重林发现自己对声音的享受，对家人是一种无形的讽刺，尤其是哥哥。每次他听收音机时，哥哥总会在后院把收来的废品弄得乒乒乓乓响。

        还有，在夏天的傍晚，村中心的陆家场放幕布电影，别人家都是大手牵小手热热闹闹看电影，林重林一家则是闷在屋里。

        外面越热闹，这里越冷寂。

        一家人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无息，似乎都等着电影结束后再出去。屋里实在太闷热了，可电影总是漫长，远处传来哄然大笑，林重林默数着滴答如滴血的钟声。

        这情形深刻于心，并常常让那时的林重林，深陷难以言说的刺痛中。直到多少年以后，林重林才明白这刺痛带他的，是远超于那个年龄所应有的执拗和敏感。

        所以林重林很小就懂，懂得父亲对自己的期望，伟大的期望。从父亲一次又一次地回忆医院的点点滴滴，从他讲了一百二十七遍的牛三地的故事，从他对自己与哥哥的完全不同的态度中。

        所以，当别人家的孩子坐在父母膝盖上玩耍时，自己坐在破旧的小木桌旁读书写字，不枯燥也不羡慕。

        那时虽小，他已知自己该做什么。

        那时的他，已稍稍懂得“奉献”的含义。每当他看见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胳膊上暴突的青筋，他就知道，眼前这个人，一个兢兢业业的老农民，一辈子没说过一句话，就像脚下这片沉寂贫瘠的土地一样，奉献了所有养分给这个家。

        自己则像藤蔓般攀附在父亲身上茁壮生长，而他则如老树般枯瘠凋落。

        然而在上学的第一天，林重林就让父亲失望了。那是他有记忆来，第一次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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