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三
        一层叠着一层的乌云从远方缓缓移动而来，笼罩吵嚷居民区的昏黄夕阳缓缓落下西山，公交车的站牌下站立的、看上去不满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暗戳戳抠了抠白色上衣沾到的污渍。

        “要下雨了啊……”

        仰头看着天空，年轻人放弃继续与污渍作斗争，傍晚的夕阳是迷人梦幻的，不过管它天空是什么颜色，反正在戴着墨镜的他的眼里，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没什么看头，所以马上就散失了欣赏夕阳的兴致，整个人显得颓丧。

        “奇怪，今天天气预报有说要下雨吗？”

        等车的人只有他一个，年轻人是在自言自语，不求有人回答。

        “雨……”女人的声线妩媚，摄魂勾人，火红的唇仿佛用血装点而成。一袭过膝的血红长裙随风狂乱舞动，手中提着行李箱的拉杆，她似乎特别喜欢风雨欲来时的感觉，脸上挂满笑容。

        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封七魄一跳，定定神认清女人后，一颗跳动的小心脏总算落回胸腔，不由自主地如避瘟神般往旁边挪动几步，显然不想与女人产生过多的接触。

        “是你啊……第三……最近‘衣服’的买卖怎么样？”

        红裙女人的眼神充满慈爱，看着自己脚边的行李箱就如同看着自己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脑后的肌肤像装有拉链，一点点裂出口子从正中间一分为二：“小本生意不如以前好做了，现在的人啊，足不出户就能买到想要的一切。”

        深红的细线攀附在狰狞口子附近，有向四周蔓延的意图，女人能将像脱衣服一般把自己的皮脱下。

        “哦，那你可以尝试开个网店什么的，收入说不定会比现在好。”封七魄真诚的建议换来红裙女人不留情的白眼。

        “算了吧，我还是适合走街串巷地卖‘衣服’。”红裙女人脑后的裂口缓缓恢复正常，细微的疤痕都不曾留下，“你买去的那件‘衣服’用得可还满意？”

        “不错，挺耐用的，下次还来。”封七魄随意地应着，愈下愈大的雨、迟迟不来的公交车、随时有可能扒下你的脸皮的红衣女，都让他感到心焦力竭。以后要搞一本黄历在自家店里挂着，每次出门前看一看。

        “你感觉到没？第六最近好像出了点问题……”

        “第六？他怎么了？”封七魄皱皱眉，他并不知晓那位“第六”出了什么问题，“还有，第六是哪位？”

        “……”红裙女人感到十分窒息，自己明明已经不会呼吸了来着，“我倒是忘了现在的你跟我们不一样……某些异变你感觉不到，可你也不用装作不知道第六啊！”

        封七魄表情无辜：“我是开杂货店的！”这和你是开杂货店的有什么关系？！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概从三个月前开始的吧……你有空可以去北城区的川江医院逛逛，随便……认识一下第六，呵。”女人的笑容中带着点不屑一顾，“一个没有品位的糟老头子。”

        “我是开杂货店的！”

        “这到底跟你开杂货店有什么关系？！”红裙女人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脸皮忽然像被硬生生撕裂的布匹一般四分五裂。

        “啧。”红裙女人的威胁成功传递给封七魄，使之咽下吐槽挖苦的话语，“那我就给你解释一下吧。第一句‘我是开杂货店’表明我接触过的顾客很多，哪能一个人一个人记得那么清楚，如果不是顾客就更别提了，实在没有记的心情。第二句呢，说明我可是有正经工作的人，一天到晚都很忙，实在抽不出去逛医院。而且不生病去医院干嘛？是嫌钱多，还是吃饱了撑着？”

        “唉……最近要帮‘永安路’搬家，有得忙呢……你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死的吗？”

        “车，来了。”

        红裙女人的脸由红色细线缝补，变回完美无瑕的模样，她抬手指向远方的黑暗，一点不想听封七魄的絮絮叨叨。车灯的光穿越厚重的雨幕照射站台，不会刺得人睁不开眼，两“人”的站台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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