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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炉火 第2章 第2节
“出事没嘛?”“出事了喊你!”江连仁蒙上口罩又放下,突然间伸出食指,指着王爻狠狠地说:“再乱整,总有人要收拾你。”王爻被他这突然而来的一句整懵了,不就是没烧稳嘛,用得着这么凶?嘴巴本能反击他:“你来嘛!”他停下来盯住王爻,再用食指指着他,一字一句:“你娃等到,总有人要收拾你!”“你吗?”“你等到嘛。”他冷笑着转身出去,“砰”的一声,门颤抖了好久。
江连仁四十五六,烧了十多年锅炉,老婆跟一个卖鱼的跑了,他一个人带着九岁的儿子和侄女。王爻平常跟他没啥话说,各耍各的,但也跟他无冤无仇,现在居然威胁要收拾他,王爻想不到,也想不通,习惯性地,他又准备忍了,“但这以后不就随时要看他脸色?他算哪把尿壶?”这么想着,一股气和恨就压不住了。
飞娃子进来了,王爻叫他帮看一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穿过黑黑的走道,一把推开一号值班室的门,轰的一声,江连仁眼里吃惊,身子一动不动,班长、副班长扭头过来,也都不做声,“他们晓不晓得刚才那一幕?”王爻站到江连仁面前,声音不大却威严地问道:“你刚才说要打我啊?我来了。”江连仁很拽地瞟了他一眼,依然盛气凌人,“会有人打你!”“你说的你要打我的嘛,来噻!”他的傲慢让王爻的火又窜高了一丈,班长和副班长本都蔫蔫的,这下都坐直了,王爻开始用食指指着江连仁的脸了,用他刚才指自己鼻子的架势,“来,你今天不打,你是你妈偷人生的!”江连仁“咚”地一声站起来,嘴皮抖动,“哪个是偷人生的?”“你要打我的嘛。你不打的话你就是你妈偷人生的!”江连仁也伸出手来开始指王爻,王爻推开,他又指,“砰!”脸上已经挨了一坨子,王爻不给他再指第三下的机会了,一声“哎哟”后,他开始还手,王爻也挨了一拳,但感觉就像被挠了一下痒,王爻照着他脸“噼里啪啦”地一顿猛灌,他身板比王爻大一圈,还经常干体力活,但动起手来,居然这么衰,完全配不上刚才骂人的凶狠劲。副班长冲上来挡住,班长在后边拉,江挨了打,骂骂咧咧地瘫软在椅子上,一副受苦受难的惨样。
第二天,王爻休息,厂里没动静。两个男人冲动一下,动个手,多大点事?
第三天,白班,上午没动静,班里也没人说这事。
下午两点过,王爻刚回值班室,班长叫他:“喊你到车间去下。”
江连仁已经在了,副主任把王爻训了一顿,让他们相互道歉,江连仁道了歉,王爻觉得自己没错,不开口。副主任毛了,“道个歉有啥子不得了?不得死人嘛?!”各扣两百块钱,王爻停工两天。杨主任在旁边不说话,连连叹气。
爻妈把王爻从早上骂到中午,王爻懒得听,午觉也不睡了,跑到网吧里,一口气把《抢滩登陆》打到七十多关。
晚饭也懒得吃,冬瓜拉他去烫串串他也不去,晚上十一点多时,就王爻和一个老油子还没走,老油子是湖北人,在街上开服装店,除了守店,其它时间好像全都在这里打游戏。“抽烟不?”他递给王爻一支,王爻推辞了,“哎,我们命孬哦。”王爻扭头诧异地看着他,“找个婆娘,偷人。”王爻怔了一下,好惊讶,这种私密的事他跟外人随便说??王爻叹了口气,摇摇头,这种话他不晓得咋接,也不晓得该咋个安慰他。老油条抽了几口烟,继续打游戏,王爻哈欠连天,但就是不想回家。
一串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响亮地传来,在几个男人的注视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进来了,“来我旁边吧。”王爻心里突然渴望,她真的挨着王爻坐下,那成熟丰满的女人身体,披散的长发飘散着的栀子花样的香气,让王爻心里不听招呼了。她去洗手间,王爻忍不住行动,脸热心乱地偷看了她的qq号码,加起,她回来了,“我就在你旁边。”她顿了顿,可能在斜眼审视这个“盗号贼”吧。两个人肩并肩,在qq上聊着天,这场景又新奇又好玩。王爻觉得她很像一个熟人家的女儿,听说是离了婚的。十二点半,王爻实在睁不开眼了,准备撤,“我们走吧。”她答应了,他们一块出门时,老油子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王爻顾不得那么多,他已经血脉喷张了。楼道里黑灯瞎火,下楼梯时,她停下来不敢走,“怕黑?怕摔?还是怕我?”不重要,他扶着她的腰,她的高跟鞋在黑暗中摸索着一级一级往下趟,他想再慢点,他应该抱住她,也许可以亲一下,但已经下完了梯子站到街面上了,有灯了,路也平坦了,她离他的距离远了五十厘米。继续走,王爻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干什么,真的是在回家,拐弯,过桥,河风吹来,他哆嗦了一下,她往左,他往右,他鼓起勇气再试探下:“我送你回去嘛?”“不用了。”
第二天,他去市里见一个聊了很久一直想见却迟迟没见的女网友“泡泡鱼”。在她上班的营业大厅里吃完午饭,他一个人到处转,五点多时又回来等着她一块下班,晚饭后两个人在河边漫无目的地乱走,王爻想找话说,又不晓得说啥。看见路边网吧,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起钻了进去,居然又碰到一位经常在同城房间里聊的网友,网名一报,对方惊叹:“高手,你确实是高手,我一直相信你真的在成都啊?你还是大学生。你确实把我麻到了。”王爻咧嘴笑,“泡泡鱼”替王爻圆场:“别个没骗你,别个就是川大毕业的啊。”
回来上班,又赶上深夜班,一路打哈欠,到厂时十一点四十,值班领导主持开班前会,老滑跟丁三娃在边上“嘘嘘”个不停。王爻走拢,老滑又不说了,王爻催他,他四周看了看,凑近了低声说:“于家屋头这几晚上没人。”**,还惦记到那事。三娃子提醒:“有狗哦。”“狗早就遭人家下药闹(毒)死了。”“只有野鸡吗?”“还有养的娃娃鱼,不好整。”会完了,三个人边说边进值班室。老滑喊王爻和三娃子一起值第一轮班,完了就好去。“去吗?”王爻问自己,“去,就当跟到耍。”
两点五十,三个人一起交了班,老滑挤了挤眼喊:“走,抽根烟。”丁三娃、王爻心领神会地跟到出去。
下楼,厂区围墙外是河坝,有一段围墙垮了没修,有职工家属在围墙外河滩上开了菜地,再往前一段,就是厂里车队原来的老院子,老滑原来经常在车队里摸汽车开,地盘熟得很。车队搬走后,队长罗青松的亲戚刘老陕租过来养野鸡,旁边还种的草莓,卖得贵得很,下面靠河的地方,他用流水养娃娃鱼,这两年赚了不少钱,逢年过节,他都给厂里领导送野鸡、草莓,还给大领导送过娃娃鱼,工人些是别想了。
借着厂区和路上的灯,三个人轻脚轻手地边看边走,老滑在前头带路,跨过厂里排废水的沟渠,老滑轻喊了声“等下”,停下来观察,眼前一排铁丝网,他围着走了一段,里面房子黑魆魆的,没听到狗叫,丁三娃和王爻屏着气跟到,都是院墙,要不就是铁丝网。“有个地方可以进去!”老滑突然兴奋起来,顺着网往前,院墙外靠着厂里侧门的地方,门外有段上坡路通大公路,这里网比较矮,“从铁门上可以翻进去,我下午过路时看了的。”“有没人哦?”丁三娃和王爻都怕,“刘老陕住院去了。”王爻四处看,身上抖了一下,不晓得是冷还是咋的。“网里面房子干啥的?”他总担心里头有人,又把声音再压低了一倍,说不定里面已经有人在听他们说话呢。“是堆废轮胎的杂屋,窗子还没修。”老滑尖细的声音很清晰,老滑果然老滑,名不虚传啊。
三个人依次爬上铁门门柱,翻进墙。
野鸡都是散养,白天放出来,晚上关回圈。“有些没进圈的就在空房子角角里,先找没进圈的。”老滑安排着,熟门熟路地弓着身在前头引路,王爻和丁三娃学着他动作跟上。屋门上了锁,老滑摸着锁骂:“妈哟!”又往前走,有几排笼子,走近,一股鸡屎味,老铁上下摸着笼子,钢筋焊的,缝子很窄,笼子里传来两声“咕咕”声,他打燃火机上下看,“嘿!”他这一声把丁三娃和王爻骇了一跳,“笼子下头有几只没进圈!”顺着火光看过去,灰麻麻的羽毛,都正蜷着头睡觉,就是野鸡啊,王爻差点喊出来了。丁三娃急切地催:“就弄这个嘛。”老滑“嘘”了一声,轻轻去摸,这只鸡一动不动,旁边一只迷迷糊糊地低声“咕咕”着,晃了晃肥胖的身体继续睡。
老滑关了火,后悔没带口袋来,丁三娃出主意:“把颈项扭断嘛。”“切,你来扭看看。”老滑觉得他娃笨,丁三娃硬是上前,伸手过去,矇矇眬眬中,就看见他手臂猛地一抖,口里一声“嗨”,鸡笼暗处“噗噗”乱响。王爻正在猜,角落里几只野鸡突然猛地扇起翅膀,“咕咕”、“呜呜”地惊叫起来,王爻惊喊:“把嘴巴蒙到!”老滑一把将鸡嘴巴抓住捏到,横着扭颈项,鸡喉咙里还在“呜呜呜”地闹,一边死命地扇翅膀挣扎,王爻手忙脚乱地上去帮到按翅膀,这时,旁边的鸡和笼子里的开始大叫起来,越叫越响,老滑一用劲,把野鸡脖子猛地一扭,提起就走,王爻惊慌地四周看,忙忙地催;“快点,快点!”
“站到,往哪里跑!”
一声暴吼,王爻两腿一弯,呆了几秒钟,还没搞清声音从哪来的。老滑低声喊:“糟了糟了,快点。”一把将鸡甩了,开始往前跑,丁三娃也忙忙地往前窜,老滑抓着铁丝网往外翻,铁丝网摇晃着,丁三娃从网上滑下来,跷了两次脚都没踩住,王爻急着骂:“*你妈,手用劲嘛。”丁三娃终于爬上去,翻了一一只脚出去。网不停地晃,王爻全身发软,网不高啊,进来时稍微用力就过来了,这会抓起咋这么软,鞋子总是往下溜,他喘了口气,跳起来,猛用力一抓,一拉,网还在晃,右腿过去了,那声音到耳边了,“站到!莫动!再跑我要甩砖了哦!”王爻继续翻,“是不是还要翻?”“当”地一声,脑壳上一阵痛,发热、发麻,他摸了一把,手上又湿又粘,一股血腥味,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继续往前跑,石头一滑,脚一软,扑到地上,眼镜飞出去了,他眯着眼模模糊糊地摸了几把,摸到了,戴上又跑。“往哪里跑?”等他抬起头,前面黑乎乎地已经站着一个人,旁边又冲过来一个人影,一铲子横着就扫到王爻腰杆上,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另个人又一铲子扫到他腿上,王爻不敢跑了,两个人夹过来,一把扯住他衣服。
王爻被押到一间屋里,一张长板凳甩到屋中央,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怒吼着:“给老子坐好!”王爻坐下,渐渐才看清刚才押他的两个男人长啥样,还有一个女的立在面前,刚有一声女人声音就是她的了。面前的男人继续吼:“早就盯到你们了。你们一进来老子就晓得,等你们钻。”“故意等我们往里钻?”王爻心生懊丧。“头次也是你们嘛?!”“头次?没有!我这是第一次。”王爻很冤。“第一次,体面!”男的继续骂,那女的帮腔:“肯定是他们!”王爻抬眼看她,她就是那个经常在河边穿比基尼花泳衣洗澡的女人,想不到这婆娘这么心狠,刚才的砖头也是她扔的吧?!这么想着,脸上一股湿热传来,他伸手一摸,是血,从头上流下来,挨砸的地方也开始痛了,在头顶左后方,他赶紧伸手捂住,埋下头痛苦地呻吟起来。“说,跑了那两个是哪个?是哪里的?”男人不管他,继续审问。“厂里的。”“厂里的,体面?你们这厂不得了唆?你信不信老子哪天一包炸药把厂给你炸球了?你去问下老子原来在部队干啥子的?”王爻趴着头不出声。他继续在说:“看好!我去找他们厂里的人。”王爻慢慢定了神,感到手臂上紧绷绷的,翻转一看,一条凝固了的血印像蚯蚓样从上臂经过肘部弯弯拐拐地伸到手腕,他看看手掌上新鲜的的血迹,忍住痛对那女的说:“给我根帕子,还在涨血,止不住。”女的扭过头不理他,旁边小伙子看了看,示意她去拿,女的气呼呼地就近扯了根帕子扔到王爻身上,乌不溜秋的,他管不到那么多,一下蒙在头顶血眼上。“批婆娘,心烂!老子哪天要弄你。”王爻一边痛一边心里骂着。小伙子努了努嘴,把女人叫了出去,剩下王爻一个人在屋里,忍着头上的胀痛加刺痛,他慢慢睁开眼,刺眼的灯光加上失血,让他发晕,屋里空荡荡的,前面墙角放着一张老桌子,旁边立着根鱼舀,地上是一个瘪了的轮胎。
王爻慢慢缓过气来,回想起刚才那几幕,后悔得不得了,“妈哟,该跟着老滑跑……也不该去捡眼镜。”又一想,着急起来:“这事严重了,会不会送到派出所去?咋办?”外面有人在说话,熟悉的声音,厂里保卫科长进屋来了。王爻看着地面不说话,科长黑着脸盯了他几眼,对那男的说:“你们打他了的啊?”“……没有,就刚才喊他莫跑他偏要跑。”王爻委屈得差点哭出来,科长过来拉开王爻的手检查了下头顶的伤,“嗨,这搞的啥事?赶紧找医生,要包扎。”一边带王爻出去,那几个人不阻止也不说话。路上,王爻担心地问:“厂里会怎么处理啊?”“嗨!”不晓得科长是在笑还是在叹气,“这个时候你就莫管厂里咋处理了!”他又马上提高声调说;“我们肯定要处理!”到车间楼下时,他喊了好几声,没人,又喊,副班长探出来问:“啥事?”下楼来一看,吓了一跳,“好喂,你咋子了?”王爻说不出话,憋着不让眼泪出来。科长吩咐副班长:“快去喊东娃子,给他包一下。”“这半晚上,他咋得来?”“去他屋里喊他起来。”一路人出厂门,科长和副班长去宿舍区,王爻在黑灯瞎火的小诊所门口等到。
东娃子眼睛肿泡泡地来了,开灯看到,也吃了一惊,开始一边打哈欠一边给他缝合。处理完,快到五点了,王爻顶着块白纱布,全身发软地回到值班室,值班的几个人看到,都懵了,飞娃子问:“天啦,咋的了?”“砖头砸的。”“砖头?哪个?”“养鸡那里。”“刘老陕?”飞娃子打抱不平:“他把你这么打?这么狠?老滑喃?”“先跑了。”“刘老陕咋晓得的?”王爻摇摇头,江连仁坐在旁边不说话,王爻斜眼看他,他起身拿着扳手出门去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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