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月的海棠压满了兵部内院，本来内院的花圃还种了其他花种，但只有这粉粉嫩嫩的海棠花到了时令，微末的清香撩过这小小的院子，孙承乾处理完公务散步在这不大不小的内院，被琐事扰乱的心又一次沉静下来，只不过一个人的出现突然打乱了这片安逸。

        “座师，永州来信”，来人恰是刘梓敬在任观政时的直属上司，枢密院都堂王传林。被扰了清净的孙承乾也不生气，依然欣赏着花景。

        “宋祁玉的消息？”

        “回座师，是永州宋大人的传信。”孙承乾打开封着火漆的信封，只是微微一扫，就感到信里的内容着实冲煞了眼前的花景。王传林因孙承乾没发话，只能在一旁直愣愣的站着，看着老人渐渐沉下去的脸色，王传林的心里也愈发没了底。

        “介东”

        “学生在”

        王传林参见会试时，孙承乾正是他的主考官，所以私下里，王传林都称呼孙承乾为座师。“备轿，去内阁。”

        梁朝内阁制设首辅一人，次辅不定，但大多不超过二人。起初内阁并无实权，只是作为皇帝的行政秘书机构随时供皇帝咨询。但自元熙一朝，因皇帝即位时年纪尚小，不能主政。而当时的内阁首辅大臣，恰恰是元熙皇帝的讲师，因此年幼的武宗皇帝极其信任内阁，内阁由此摇身一变，成为当时朝野党政的最大支柱。内阁首辅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现在，当今的内阁首辅，太子少师，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章仪章少玄，正在内阁值房里看着案几上相中总督李继元奏上来的关于永州“暴民”的折子，其实章仪心中十分清楚，内阁在湘中的眼线早就打探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暴民，而是叛民。至于为何不揭穿李继元，其一是李继元是枢密副使孙承乾的门生，他并不像因此得罪孙承乾。二是永州叛乱背后涉及的利益关系，让权力控制欲望极强的章仪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就在章仪思考如何向皇帝汇报此事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值吏的禀报声。

        “元辅大人，枢密副使孙大人来见。”“哦，孙老头来了，你去领孙大人去会客室，我马上就去。”

        “是”。

        章仪吩咐完值吏之后，换了一身官服，就径直去了会客室。见到了孙承乾，章仪拱拱手说道：“守正兄，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内阁来了。”“元辅打趣下官了，下官今天来内阁是有要事商议。”孙承乾也懒得去接章老头的打趣，直接对章仪说道。

        其实不用孙承乾说，章仪也知道孙承乾是为永州叛乱一事而来的，内阁都已经知道的事，他这个掌管军政的枢密副使没道理不知道。“好，守正兄，我们边喝茶边谈，来人，看茶。”不一会，值吏便拿来一壶朱兰窨的江南贡茶，在值吏给两位大人斟茶的时候，茶叶的清香就已经飘荡在整个房间内，不过孙承乾倒是没有心情去跟章仪品茶，而是用茶水抿了抿嘴唇就张口说道：“元辅可知永州叛乱一事”“知道，我正想向圣上禀报此时呢，守正兄这不就来了。”

        听出来章仪话中意思，孙承乾面不改色地说：“元辅，下官对这个前去平叛的湘中总督可是有些意见啊。”

        “哦，仆若是没记错，湘中总督李继元可是你门生啊，况且推荐他担任湘中总督的，也是守正兄你啊。”章仪的话既含讽刺又有威胁，听的孙承乾很是不舒服，但他还是平静的说道：“元辅此话没错，是下官举荐李继元担任湘中总督的，但那也因为是李继元在西北剿匪有功，湘中总督职位恰值空缺，下官才内举不避私，推荐他担任相中总督一职，这也是朝廷上下共知的事情。”

        “那为何守正兄又对李继元有意见了呢。”

        “下官举荐李继元的初心是为了让他管理好湘中，但未曾想到永州叛乱一事他压住不报，如今叛军声势愈大，他却在前线磨磨蹭蹭，错过了剿灭叛乱的大好时机，下官以为，李继元不适合再担任湘中总督一职，应另寻良将。”章仪听到孙承乾的话却感到奇怪，李继元作为孙承乾的得意门生，怎会惹得座主亲自要求罢免他，这其中定有秘密。章仪想都没想就反驳：“仆虽是文官出身，但也知道临阵换将乃是大忌，况且就算罢免了李继元，谁来接任也是问题，等新总督上任，这永州叛军恐早成气候，且不如由枢密院下文催促李继元即刻出军平叛，若是平叛不成，再择良将。”

        章仪虽是和孙承乾商量，但却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孙承乾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当今首辅的，只得起身告辞回枢密院。孙承乾之所以去内阁打探章仪的口风，就是因为潭州行营佥都指挥宋祁玉来信说李继元在围剿叛军的问题上态度暧昧，而且李继元此人到职湘中省后贪腐成风，湘中所处西南地区又是产茶地区，茶商势力巨大，而商人手中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永州叛军的背后或许就有西南茶商的影子，所以孙承乾才顾不得章仪会从自己要罢免自己的门生一事中起疑心，火急火燎地来到内阁打探章仪的口风，而事实上章仪的确对此起了疑心，所以才断然拒绝不给孙承乾再商量的机会。回到枢密院的孙承乾坐在椅子上良久对此事还是耿耿于怀，但转念一想自己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等事对于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危机，唯一担心的就是若被章仪抓到李继元的把柄，不光会牵连自己，自己辛辛苦苦在军中建立起来的势力或许也会受到波及。

        想到这的孙承乾只得长叹了一口气

        “用人不察，识人不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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