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月1日（1） (4 / 4)
        “我见到你的时候已经到外面等车了，再说这有什么不好的，这才能证明你干起活来是多么的不怕脏不怕累，作为一个工人还有比你这个样子再让人可爱的了吗？”

        “我看你小子也是在旁边看我的笑话，还在说着风凉话。”说归说，不过吴爱民的口气一点也没有责怪苏方达的意思。“我想起来了，下午我去设备仓库里找构件的时候里面黑黑的，里面几乎连老鼠都挤进去了，到处都堆满了一批批新到货的设备。旧的设备还没有来得及安装新的设备又都到货压在了上面，这样给安装带来的麻烦就更大了，有时候为了一个小小的构件几乎翻遍整个仓库，就像我今天这样，不过我今天的汗水总算没有没白流，还算是幸运的终于在下班之前找到了，一点也不会影响到明天的干活。不过仓库里面实在是太闷热了，简直可以用来做澡堂子的汗蒸房了，满满的一大杯水没用一会儿我就喝干了，汗水把身上的衣服浸得像水洗似的，再加上里面的灰土就像猪在泥坑里打了一个滚。从里面胡乱地扯出了一块抹布就擦脸上汗，谁知道我的脸本来就不白净，这样一擦就变得更黑了，如果不是在下车的时候班长提醒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块抹布掉色会让我变得这样的难看。”

        吴爱民一回到宿舍就把穿了一天的里面灌满了让自己都不得不掩鼻的像腐肉一样气味的沉重的带着钢板的工作鞋脏在门口脱了下来，接着扔在了外面的廊檐下，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像这样的鞋子他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不过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好好的洗个凉水澡。

        “阿达，如果你去洗衣房洗衣服的时候把我的工作服也顺便捎去吧，洗完了澡我还要好好的看看图纸，看看咱们安装上去的钢梁到底是不是有问题，安装完了拆下来再安装上去那可就出大笑话了。我甚至爬到一号锅炉去看过了，只有这个地方完全的不一样，这些小鬼子真会耍弄人，一切还都得按图纸来说话。”这里的公寓是负责洗衣服的，只消把自己的衣服送去写好名字，因此吴爱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会给苏方达带来麻烦。

        “好吧，你把要洗的衣服都推在一边我一起拿去洗了，我也正要出去给家里打个电话。”每天下班给家里打个电话几乎成了这里人的公式。

        “其实我是最需要给家里打电话的，今天是打不成了，这么多的图纸真是够我烦的。”

        “你最好是把这里的情况说得像天堂一般的幸福，免得让家里的人惦记，再说这里的伙食，住宿条件，工作环境，工资收入哪一样不比国内的好，咱们一个做工的除了安心的做好自己的手里的活难道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吗？”吴爱民看了看脱掉工作服隆起的后背更加明显的苏方达，就好像他的头有多么重把他的肩膀一下子压弯了一样。不过几年的接触下来他俩之间早就形成了默契的关系，其实苏方达的长相和形体对于他来说一点也引不起他的兴趣，根本的是老实、厚道、干活的时候不耍滑积极肯干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是有着这几个长处他们是不会相处这么长久的，他也更不会把他带到这里来。也正是因为别人跟他接触总是会得到一个热情的笑脸，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因此无论到了哪里人们都对他留下一个好好的印象。

        对于他来说，甚至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有着各自不尽的烦恼，只是每个人的烦恼各自都不相同，因此有时候人们会把对方的烦恼当成一种可笑的事。

        “去吧，去吧，跟着爱民去吧，这也是老天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让你接触到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不但教会了你的手艺，还领着你到处的赚钱。要不凭着你这样的条件还能有什么希望吗？”苏方达所谓的家除了有一个尽管年岁不高，但身形跟他一样消瘦的母亲再也没有其他的人，至于其他的人都哪里去了好像并不是他可以关心的事，对于这样的一对母子其他的人好有谁会把他们看成是至亲至爱的亲人和朋友。

        “有什么法子呢？世上的猫狗都在好好的活着，跟那些头脑糊涂，缺胳膊少腿的人比起来你算是幸福的。”在苏方达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人给过比他娘更深的教诲，特别是他娘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又总是乐呵呵的，好像生活就是这么回事。最主要的是在杨林镇他们没有一垄的土地可以耕种，没有一份固定的职业来保证在饥饿的时候锅里有饭可以填饱肚子，在寒冷的时候有一件棉衣可以穿在身上。给人家洗衣服，看孩子，甚至在比她年龄还小的家里给人家当保姆伺候人。他们的生活真的算是很贫穷了，但是上面下来慰问打算给他们一点救济的时候，他娘却说，我们不需要，把这些东西送给那些生活贫困的人家去吧。

        “好好的干吧，就要好了。”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有着自己的期盼和希望，当苏方达在外面挣到钱交给**时候，他娘除了给他做上一顿好饭，又总是在吃饭的时候跟他这样说。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就要好是啥意思，当他真正明白的时候，却让他感觉到自己比任何人都生活的自卑。

        杨林镇的海棠树开花了，地里面的小葱也变得娇绿，有那么一两户养牛的人家母牛产下了犊子恨不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得尽人皆知，开过花的海棠结出了果实，去年栽在地里的小葱也顶出了骨朵，产下的牛犊活蹦乱跳的到处的乱跑了起来，一切有序的繁衍更替似乎才是生存的正理。曾经不谙世事的半大小子和姑娘开始由懵懵懂懂变得觉醒了，心里守护了多年的那片草地多么希望有一个外来的入侵者来践踏，或者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入侵者去践踏别人守护多年的草地。姑娘小伙的偷偷的相好了起来，生活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不重要，整日整夜都在想着怎样才能把曾经跟自己旁不相甘的女人娶进家门跟自己过日子，成了他们那个年龄里唯一要做头等大事，一个曾经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的小子几乎使出了所有的坏主意瞄准了一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猎头悄悄地撒下了情网，那个原本在众里不知所去的姑娘一旦中了小伙甜言蜜语信誓旦旦的圈套，就像是在以后不管遇到多么迷茫多么黑暗的地方都不会迷失方向，有了安全可靠的保护神。苗条的身材变得臃肿了起来，彻底的告别了跟姑娘无缘的生活，就像拉磨的毛驴一样不管日月怎样的轮回都再也转不出拉自己跟他在一起生活的圈子。曾经的小伙像蜜蜂独占花朵一样理所当然的守护着属于自己的爱情的地盘。

        杨林镇一个又一个小伙娶了媳妇，一个又一个姑娘出嫁了。比贫穷和苦难更加难以承受的遭遇在苏方达的生活里出现了。杨林镇所有的姑娘好像都让家里的母亲看的死死的，离他躲得远远的，即使跟整天在大街上疯疯癫癫的傻子杨癞头去搭讪也不会横遭家里母亲的干涉，任凭杨癞头再怎么痴心妄想也不会夺走自己女儿的幸福。苏方达就不同了，除了贫穷和体型有点残疾，即使再挑剔的女孩子的母亲也很难从他身上找出毛病来，相反在他身上好多的优点是别人难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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