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紫沫的第四十五封信
        亲爱的沫：

        悠忽之间，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天地之间豁然开朗了那么几分，人间竟也可爱了那么几分。想起那山高水远，想起那灯火阑珊，便会不由自主嘴角上扬。这很好，于平静之时心泛涟漪，真的很好。我想，这是成长，是升华，是人生大道所在。能明白，我很庆幸；只是现在才明白，便很惭愧了。

        月明星稀，渔火依稀。相思乍起，恰如风来。

        星月常在而风不常来。虽远离人间而不得见灯火阑珊，可月明星稀之下，终究是天涯共此时。再说那飘摇起伏的渔火，恰如故乡江边的灯火人家。所以，我立身之处便是那小小人间，有那家常便饭，也有那山珍海味；有那鸡毛蒜皮，也有那谈天说地。原来，由始至终都是个从未逃脱的人间客。原来，不是没发现，只是不承认。突然很想离开这小人间，回那大人间好好看上一看，走上一走。没错，是“回”，不是“去”。

        你说我习惯了潮汐的涨落和城市阑珊的更替。你错了。我并不是习惯了，而是接受了。潮起潮落、日出日落、花开花落是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岁月必然的流逝，习以为常也好，司空见惯也罢，都不够敬畏。至于那城市阑珊，习惯也好，接受也罢，不过人间尔。城市，不过是一个几百万人聚在一起却又各自孤独生活的地方，对此，我们既不能苛求，也无法见怪。而人间，正是由许多个这样的城市组合而成的。

        生而为人，聚散无常。谁能够为了谁而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朝暮相随，形影不离？又有谁能将某人强行留在身边，剥夺其人生？在我看来，“有些离别，只为下次重逢”这句话实在太自欺欺人了些。所谓重逢，是不期而遇。只有真正的不期而遇才能叫做“重逢”。原来，世间再无重逢，有的只是来日方长，见或不见。世道在变，人心也在变，人世间许多寻常美好，竟都只能一一化作念想。有此念想，也还算好，总不至于心无所念那般糟糕。

        其实，一连几个晚上都没看见明月高悬，有的只是寥寥星光，清冷孤寂。隐约闪烁间，恰如指间烟火忽明忽暗。若能把心底哀愁如那指间烟火一般随意掐灭，那该多好。原来，所谓月明星稀，人间大好，只是我的错觉。就像，我还是我，一如既往，并无不同。幸运的是，即使是错觉，也终究是见过了的。

        我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将来的生活。或流浪街头，无家可归；或庸庸碌碌，按部就班；或指点山河，意气风发；又或长伴青灯，伏案疾书……独独不敢幻想能与某人长相厮守。是了，哪怕只是幻想，哪怕是那不可捉摸的未来，不管我成为了什么样的人，不管我在做什么，我都该孑然一身。这是命运呢？还是只是我的心结呢？

        都说未来捉摸不定，难以预测，其实不对，一个人是能够隐隐约约看到自己未来的轮廓的。每一个当下都来自过去，每一个未来都取决于当下。就像今天是昨天的明天，是明天的昨天。任何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变化都不是突然发生的，都是自己无意间一点一点选择的，我们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每一步都在迈向自己选择的未来。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其实过往极美，只要你能让过往只是过往。

        笔记里有这样一段话：

        H?G?威尔斯说：“财富、名誉、地位和权势，这些都不能充当测量成功的尺子，唯一真正能够衡量成功的尺度取决于以下两个事物之间的比率：一个是我们所能够做的和我们所能够成为的，另一个是我们已经做的和我们已经成为的。”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这个威尔斯是谁，也许当初在做笔记的时候有过大概的了解。原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人遗忘许多不以为常的事情，而恰恰是这些不以为常的事情让人在日后依稀想起的时候最是抓耳挠腮。想来，一个人的成长也是这般不可理喻，一边拿起，一边放下；一边遗忘，一边回忆。若非我有写日记的习惯，说不定许多小事我也早已遗忘。并非是个好习惯，不过作茧自缚罢了。而这，恰好是我能够做的。信手拈来，乐在其中。

        想来，自娱自乐应该是我最大的优点了。看那山不不是山，水不是水，实在有趣。再看那人模狗样，冠冕堂皇，也有趣得很。只是，看多了山水，难免乏味；见多了糟心事，难免无趣。当旧有的乐趣逐渐消失殆尽，所幸清风知意，不请自来。

        且不管他人如何，只以我所能够做到的成就我所想成为的。我不知道自己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众望所归也好，大失所望也罢。但我无比清楚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而这竟有一种唾手可得的错觉。如果明天我还没有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那这一定是错觉，那就再努力一点好了。一个人越是了解自己的个性和需要，就越不容易被外界影响。

        盼安好。

        墨阳

        202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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