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阿姨 (1 / 2)
        朱阿姨没念过书，这并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她在家里行二，听朱阿姨说，她的祖辈死于“旅顺”，后来在她十来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几个兄弟姐妹也在很小的时候死在了“伪满洲”，只剩下她带着三姨奶两人相依为命。

        “是家乡，但那会儿它不叫东北。”

        朱阿姨“被迫”能说一些常用日语，她曾告诉过我，她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给人家当过学徒、擦过皮鞋、待过茶棚。所以有许多历史和事儿我不觉得“夸张”。而朱阿姨对其恨之入骨的记忆，可不是借两句“时代进步”就能褪去的。在我看来，祖辈们的“不共戴天”不是随随便便说释怀就能释怀的。

        “朱阿姨，您身体怎么样啊？……”

        “朱阿姨，今年的会您还是出席一下吧？……”

        “朱阿姨，您给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多说说……”

        “朱阿姨，我看您这花可是越养越有心得了……”

        “朱阿姨，您……”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从院子外面来家里看望朱阿姨的人比老徐可多的多。朱阿姨有一本电话薄，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一堆电话号码，若论人缘儿，我们家所有人在朱阿姨面前都得自惭形秽。

        那不像“老徐”是口误造成的，“朱阿姨”在我这儿就是明目张胆的没大没小。就好像洗脑似的，听多了别人叫“朱阿姨”，我要开口叫“奶奶”都觉得特别陌生和奇怪。

        朱阿姨有好些个老姐妹儿，其中处得最好的“虞奶奶”同时也是最特殊的一个。我们和虞奶奶两家人算是“世交”，为啥说老太太“特殊”，就因为她抽烟、喝酒还和我一样管我奶奶叫“朱阿姨”。

        虞奶奶祖籍上海，和朱阿姨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都是缘分使然。她年轻的时候声音倍儿甜，据说还和周璇同过台，所以老太太曾经在上海滩也是位小有名气的歌女。可惜虞奶奶一生未嫁，无儿亦无女，就唯独指望我爸这么一个干儿子能给她养老送终，结果我爸还走在了她前面。

        朱阿姨原先在银行里工作，后来跟着老徐到了昆明之后就转到了剧院上班儿，最后成了剧院的党支部书记。她和虞奶奶就是在剧院里工作的时候彼此认识的。朱阿姨曾当着虞奶奶的面儿对我说：“你虞奶奶年轻时候就像那小燕子似的疯疯癫癫的。”虞奶奶不甘示弱，立马就驳了一句：“朱阿姨～那叫古灵精怪。”

        至于我吧，就觉得叫“朱阿姨”挺顺口的，仗着童言无忌干脆就过把瘾，于是从那以后就跟着虞奶奶叫“朱阿姨”了，“姨”字儿还得拖点儿长音，不然干巴巴的叫“朱阿姨”……也怪怪的。有虞奶奶“撑腰”，老徐都得靠边儿站，叔伯们也不怎么回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偶尔也做做“表面工作”。就这事儿朱阿姨也跟我逗过趣

        “大丈夫能屈能伸哈？”

        “还得宠辱不惊！”

        “哈哈，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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