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3 / 4)
        1954年夏，风暖了山语，荔枝花一树一树开满山野，让五月的上湖白雪茫茫，香透了一座山。Huzihuziguaqi，huzihuziguaqi!gongazi，gongazi！蝉的欢叫如苞谷糖甜，让人听了像花开时的心境灿烂。时近中午，父亲突然现身上湖，戴着的大红花像红杜鹃。两个戴红五星帽、穿黄衣装的军人陪同而来。

        “长”字号军官说：“郑明江是英雄，在部队立了大功，生死要转业回老家，我们今来天把英雄交给上湖乡亲，希望郑明江弘扬英雄精神，和乡亲们一起建设美好家乡。”

        “郑明江没死，郑明江是英雄，郑明江戴了大红花。”

        顿时，上湖开了锅，上湖人为村里出了英雄似乎比以前高几大截，说起话来神采飞扬，走起路来脚步生风，说过去天是黑暗的，孽遭够了，黄连苦了心，要不是像郑明江一样的无数英雄赶走白狗子，猴年马月又能等到明亮的天空。

        父亲成了大山村的神话，像一股山风，很快吹进下湖，吹进何孃孃耳朵，无异于突然爆裂的炸弹，烧灼她那心。

        早不现身，迟不见人，害得我等得像吃了黄连好苦，害得我痴等如一江春水白流，害得我嫁了人不能和你圆房共梦。你可恨，走了五六年不冒泡，忘了我俩在妈肚子定下的娃娃亲，好一个陈世美太无情，连回到生养你的家乡也隐瞒不吭声。父亲回来，不但没让何孃孃惊喜，她反而生了解不开的心结，怨父亲、骂父亲、恨父亲，犹如失去理智，不理解父亲，不愿见父亲。

        父亲和何孃孃这门娃娃亲，柳传金早有所闻。当父亲突然降临上湖，柳传金相信，郑明江扛过枪，打过仗，在部队受过熏陶，又是火线加入的**，人品过得硬，不会想不通来蛮横纠缠。看出何传香内心的纠结，柳传金从不二话，总以朴实的安慰抚摸她伤口。

        父亲想给何孃孃的惊喜变成了自己的惊梦，梦里绕不开父母定下的娃娃亲，割不下两小无猜的何孃孃，他让梦呓的痛化作负罪的牵挂。转业后，父亲在村里任民兵连长，几年里，好心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个个婉言谢绝，仍没打破那娃娃亲梦。临到30岁坎坎，父亲才从梦里走出来，和小他10岁的母亲倪春梅定了婚，一年后入了洞房。生我那年，父亲刚好不惑，何孃孃也生了幺女儿柳大花。

        “我有过错，我当你哥，你作我妹，好不好？”父亲和何传香都有了完整的家，要和何孃孃兄妹相待，何孃孃那股气憋在心中不愿释放，没理睬父亲，似乎仇人一般。

        时过境迁，一晃几十年，何孃孃心里的阴影仍没消散，远远看见父亲，不想见这个“负心郎”，像躲避“瘟神”，想方设法避开。父亲也伤情痛怀，夫妻不成仁义在，纵然天大的错，也要看在父母世交份上，不能记恨一辈子，成不了你老公，作你哥哥，照样亲如姊妹。

        每当父亲提起这事，两眼就泪花闪闪。我为父亲和何孃孃没夫妻缘分而遗憾，诅咒着伤害他内心世界的恶旧势力。父亲不可恨，可恨的是战争，战争戕害了父亲和何孃孃的姻缘。我终于明白，何孃孃为何把气撒在我身上，百般掐断我和柳大花长出的爱芽，但愿何孃孃走出和父亲情感的伤痕。

        “翻过今年这个坎，你就23岁了，和你不相上下的小伙，大都办了婚礼。你该有媳妇了，回家也有知冷知热的人。”

        父亲和母亲无时无刻不牵挂我的终身大事。

        “我和你妈巴望当爷爷奶奶，你成家有了孩子，莫当成大不了的事，你妈和我说过多次，她带孩子，让你忙事业。自从你妈害那场病出了院，比我精神还要好。”父亲写满两页信纸，不惜笔墨劝我娶妻成家，良苦用心如一杯夜光下的美酒，一股醇香浸润我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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