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 / 6)
        可我即将远行，忙碌收拾行李，就没兑现我向柳大花那天的许诺。

        姊妹乡属亚热带气候，生长荔枝、桂圆。从姊妹乡场沿山路爬大约3公里，翻过那道山垭口，就是姊妹盆。盆地北边自西向东横卧着两个湖，湖水连成一片，越往东或西越宽，西面那个湖称上湖，东面这个湖叫下湖，不知何朝何代，当地人赋予了美丽的名字——姊妹湖，绕上湖那个村叫上湖村，环下湖这个村叫下湖村。很早以前，上湖人在上湖团转栽了荔枝，下湖人在下湖周围种了桂圆，甚至有树龄百年的荔枝、桂圆挂了牌，至今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苍劲挺拔。

        上湖、下湖姊妹相称，也有过恩恩怨怨。民国前，上湖、下湖中间还被高出湖面几米的田地隔断，靠一条小河连通水域。而这块田地土壤肥沃，不施肥料，庄稼也会丰收；不管它，果树结的果实也大而饱满，自然成了宝地，有人时刻觊觎着，一旦有机会，就要巧取豪夺。穷人不能奢望，只有大富人家才敢出击。历史上曾发生过数次械斗，死伤不少人。

        最近一起惨案发生在抗战时期。

        那时，一条公路也没修，从四面八方进入姊妹湖，山高路远，爬山涉水，十分艰难。战火硝烟没烧过来，这里成了战时安宁之地。上湖、下湖各有一户大户，有钱有势，富得流油，养了几十家丁，躺在太平窝过着逍遥日子，可人心不足蛇吞象，竟打起宝地主意。有一天，双方红了眼，直至枪战爆发，死了人，还有不少人挂了彩，血流在湖里，一片殷红。

        解放后，上湖、下湖人争着要把宝地划归各自村庄，有个夏天，双方各纠集数百人，站成两排人墙，吼声震天。

        “宝地非上湖莫属，哪叫上湖水流进下湖，不然下方哪有湖和湖水。”上湖人振振有词。

        “宝地非下湖莫属，哪叫下湖装了上湖水，不然上湖大堤早已爆裂。”下湖人理不相让。

        争地风波惊动了当时的县高官，他亲自出马，手提高音喇叭，喊了两个小时话，才化险为夷。为断掉隐患根子，县里决定推掉宝地，让两湖水连成一体，再也不会为上湖、下湖人争要宝地而发愁。见没人出来反对，在冬天枯水期，乡里发动几千人，搬走宝地上厚实的积土和松软的碎石。

        当开挖到几尺深的地方，倚北山岩脚凸现一排砖石墓，券顶基本塌毁，墓底也有残食。每一座墓有甬道，像刀把形。古人选择墓地，讲究风水，这更让人相信这里是宝地。墓里虽尸骨无存，但残乱的罐、碗、甑、刀、盆和女吹奏俑、男侍俑等陶器随葬品依稀可见，墓里主人非富即贵，灵魂安放在这灵气升腾的地下。

        直到遇有龙骨石，再就没向下挖掘，从而上湖和下湖连接处成了哑铃形，水很浅。

        柳大花就住在下湖。上世纪60年代中期，父亲和柳大花母亲何传香同一年任大队支书。何传香对父亲有难以言说的怨气，仍在呵护上湖、下湖人的同心圆，制止过好几次因历史残存的隔阂即将上演的武斗。

        我与柳大花，还有上湖的贾志鹏、阚天瑛和下湖的陶明凡、田昌燕同庚，属虎，又在姊妹小学、姊妹中学同班读书。小时候，我们成了姊妹湖的常客，或沐浴温润的微风，或饱览阳光下微风吹皱的涟漪，或欣赏水鸟扑腾水面迸溅的浪花，或放飞挥波击水的快乐......

        凝视柳大花那冰雪凝脂，我又想起语文老师课堂上讲过的“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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